宇智波带土的确是少数能让斑提起兴趣切磋的人之一,可惜这一次都战斗实在是无趣——他们双方都有所顾忌。
这里是水之国。斑本身并不在乎大名和雾隐村如何看待他在这里闹出的动静,可毕竟用武力让他们都闭嘴不太现实,以柱间的性格大概率会为了和平解决低头道歉,斑不喜欢、更不希望自己做的事牵扯到柱间,因此并没有使用大范围的忍术,甚至抽空在周围设下了结界。
对于一个熟练掌握瞳力的宇智波来说,在战斗中使用写轮眼就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可因为空间里有卡卡西,带土迟疑着不肯使用神威去躲避斑的攻击,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你到底在想什么?”
斑并没有因为带土异常的状态而手下留情,他看着撞断了几棵树、一边擦去嘴角边血迹一边强撑着站起来的带土,有些想不通。
斑设下的结界确实可以阻止带土用神威逃跑,但这一次带土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就好像比起逃到别的地方,在这里挨打更好一样。
“你的心在动摇。”斑走到了带土面前,他直觉带土可能会趁机偷袭,可实际上带土正在走神,除了本能地警惕起来,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对敌人手下留情和在战斗中走神一样蠢,但斑依然没能对这样的带土下手。
“你也真能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斑收敛敌意宣布了这场无聊战斗的结束,抱着手打量伤得不轻的带土。
斑自认为不是柱间那样容易心软的人,在引领宇智波一族方面也习惯使用较为强硬的手段。然而带土算是个例外,总给他一种熟悉的亲近感,即便被惹火了想要教训他一下也没法彻底下狠手。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们是亲人一样。
想到这,斑感到一阵恶寒。带土实在算不上聪明,甚至有些轴,非要说的话可能和有那么一点点鼬相似才对。
好不容易把离谱的想法赶出脑外,带土那副蔫蔫的样子又触动了斑的心弦。他想起那个夜晚小护士满脸怀念和感激地描述着带土,曾经他无法把那个受人欢迎、善良迟钝的形象和他所认识的带土相联系,如今看着这个陷入迷茫、显露脆弱的青年,他似乎得以窥见一点点“宇智波带土”的影子。
“行了,快把卡卡西弄出来。”斑用力薅了一把带土彻底炸毛的头发,思索着要让他剪掉。
带土下意识地推开了斑的手,就像是他曾经做过的一样。他和斑的确毫不掩饰地把对方当成实现自己梦想的棋子,可他们之间终究产生了超越利用的感情——同情、相惜、同病相怜。
不得不承认,斑去世之后带土已经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太久了。
“卡卡西……不关你的事。”动摇的心最受不了来自外界的暖意,虽然仍是拒绝,带土的语气却不像之前那样僵硬,隐隐透露着别扭。
这完全就是不成熟的撒娇嘛。
斑自认为和带土不算熟,又站在他的对立面,听他这样说话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根本不想管!”斑顺从心意给了带土一记重击,随后从储物卷轴里翻出一封信精准地甩到了带土手上,“这是别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快点读完然后告诉我你和那个不靠谱的宇智波斑都闯了什么祸,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干耗。”
作为一个已经“牺牲”好几年的人,带土猜不出木叶有什么人会给自己写信。他嗤笑着这人还在用这种传统落后的方式传递信息,但等打开有些发旧的信封,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之后,他没有发自内心的笑容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信件的内容并不长,带土很快就看完了,他偏了偏头,发现斑早已不在周围,不知道去了哪里。
或许正因为某些事情发生的总是不是时候,而某些感情又过于深刻,这个世界才显得如此虚假。
恍惚感再一次席卷而来,带土余光瞥见那些对“宇智波带土”的赞美、感谢和祝福,回想这些年处心积虑的算计,想要嘲笑世界的荒唐,却怎么也没法做出任何表情。
就这样,他用最原始的方法点燃一堆还算干燥的落叶,面无表情地盯着跃动的火光。
橙色的火苗摇动着向外散发着热量,丝毫不惧过于湿润的空气,可它最终还是没能斗过天然环境带来的劣势,似是要熄灭了。
带土拿起信纸和信封没有多少犹豫地丢向最后的火苗。
火焰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干燥的信纸,带土眼里映照着跳动的焰光,看着信纸末尾那些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签名慢慢消失,他沉默着掩面。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不会再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留恋和感情,但当眼眶酸涩的此刻他才突然发现年少时的梦想和憧憬从来没有远去,看似腐烂堕落的灵魂一直在黑暗里呐喊挣扎,期盼着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带土没有再看一眼逐渐化为灰烬的信纸。失去了可燃物,火光颤颤巍巍地熄灭,浓稠的雾气笼罩起来,树影层层叠叠,这里常年不见阳光。
眼泪终究还是没有流下来,带土看着偶尔冒出火星的灰烬心里一阵悲凉。兜兜转转,他似乎一直停留在原地。水门老师实现了成为火影的梦想,努力想要改变村子,就连卡卡西都磕磕绊绊地往前走。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留在原地,反复被悲剧折磨,看似想要通过无限月读改变世界,其实怯懦偏执地不敢也不愿向前看。
不是早就猜到一切的真相、早就对幻术的世界有所怀疑了吗?
对错误和内心真正的想法视而不见,想要一路走到黑又算不算一种放弃?
抬头隐约能看到朦胧的月影时,走到别处回避的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往回走。带土安详地躺在草地上,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倒是有了几分莫名顺眼的傻气。斑暗暗叹了口气,撤掉了结界——他知道带土不会再用这种方法逃避了。
听见动静,带土看了斑一眼,仍是躺着不动。
“看来你是想通了?”斑蹲下身来戳了戳他,成功把人气得坐了起来。
眼神交汇的瞬间,答案不言而喻,带土没有回话,斑接着说道:“幻术的世界……一切好事需要要付出代价,虚幻的也不可能成为真实……梦里的东西终究是带不出来的。”虽然几小时前他们还打得毫不留情,但斑是发自内心地试图和带土谈心,“所以那个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为了拯救和改变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这不好评价。改变世界是一个宏伟的梦想,斑从来不觉得有异想天开、难以实现的梦想是什么可笑的事情,但如果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去实现梦想……可谁又能定义什么样的道路是正确的呢?
“我觉得无限月读可能有问题。”斑最终没有评价,只是向带土发出邀请,“我整理族内古籍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记录六道仙人遗迹地点的卷轴。石碑上的内容含糊不清,无论怎样都需要重新确认一下。”
听着斑委婉的邀请,带土有些恍惚。幻术的世界哪里都好……哪里都不好,无限月读在他心里依然代表着希望,可内心已经难以抑制地动摇,死去的灵魂正逐渐苏醒。
“嗯。”带土随意答应了一声,原定的计划很难继续下去,跟着斑去确认一下也好。发烫的心口演变成了疼痛,那枚符咒正发挥着作用,试图让动摇的心重新摆正位置,“我去看看卡卡西……无论如何我也会完成无限月读的。”
“?”斑不理解带土比翻书还快的情绪变化,更看不懂这宛如放狠话一样的行为,只不过满腔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带土就消失在了神威的漩涡当中。
难道之前的表现都是为了跑路而演出的假象?要不然就是……脑袋有点问题,导致想一出是一出?
如果是前者,斑还能感叹一句“好演技”,如果是后者,或许得请柱间帮忙看看还有没有救。
柱间……斑又暗念了几遍爱人的名字,思念的味道从唇齿之间蔓延,在心中生根发芽。柱间写信从来不提自己的详细状况,只知道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撒娇,斑每次都看得又气又好笑,偏偏柱间就是不改这毛病,让人没法真切地知道他的状况。
想到有几天没收到过柱间的信件,斑突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只是这感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难以辨别捕捉。斑摘下一旁的野花,心里想着柱间用忍术让木头开花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朦胧不清的月亮。
你还在失眠吗?是否还会头疼?心情又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每日都轻松愉悦呢?
大概不是吧。斑皱着眉低下头,无意识地攥紧花朵,你向来不会说谎,如果都是真的,早就一件一件地写下炫耀了,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告诉我,哪里会说什么“一切都好”?
不同于外界,神威空间里不见天日,让人难以数清时间。卡卡西从被带土丢进来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消化带土所说的那些话,心里如同乱麻。
带土变了,这是无法否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卡卡西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对无辜的人、甚至是水门老师一家动手。
卡卡西闭上眼睛,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他无法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联系到如今这个青年身上,更窥探不到半分带土的心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卡卡西唯一想要当面质问带土的问题,他悲哀地发现即使理智告诉他带土已经是个坏蛋,他也没法就这样放任不管、或者与他成为敌人。
良知和私情在不断拉扯,混乱的思绪还没有答案,身后的波动就打断了这一次思考。
卡卡西转过身,就看见带土一只手按在心口,另一只手擦去了嘴边的血迹。带土似乎夜没想到卡卡西就在这离,两人相顾无言,竟有些尴尬。
不过带土到底还是勉强稳住了阵脚,刚才的口是心非缓解了符咒带来的疼痛,他站直了身子,琢磨着要说一点缓解气氛的话。
“卡卡西,你对我心怀愧疚真的很可笑。”安慰的话说出口听起来像是嘲讽和挑衅,带土心里不知所措,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卡卡西闻言仍然直视着带土,硬是让带土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我的意思是……”
“带土。”卡卡西打断了他,语气平静,“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一个的。你若是执意一错再错,就算搭上性命我也会阻止你;你若是打算赎罪……我会陪你一起。如果当初我能保护好你们…带土……”
该流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卡卡西被带土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吓到了,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
带土没有说话,他感觉心脏更疼了,不仅是因为符咒,更因为这本身就不是卡卡西的错,他不该感到愧疚,也不必来背负这些不属于他的罪孽。这本来就是活在过去的宇智波带土自己的选择,没有必要牵扯到任何人。
卡卡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沉默下来,安静地等待着带土不受控制的眼泪流完。
不知道斑做了什么,但带土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或许一切早已注定,可无论何时人总能自己选择要走的道路。
“我一定会实现无限月读。”感觉到符咒的效力又开始增强,带土不得不用言语欺骗它。
“……”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卡卡西经不起这种折腾,没忍住对毫无防备的带土下了狠手,一个手刀把他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