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陆厌打开房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和他出门前家里的气氛差距很大。他出门之前人多的没有地方下脚，现在倒是略显凄凉。
陆厌在客厅没有看见陆许的身影，而陆许大概是知道陆厌回来了，所以给陆厌发了消息。
－陆许：我在房间，你上来找我吧。
看到消息之后陆厌踏上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打开陆许的房间门，扑面而来一阵香烟的味道。
陆许是不抽烟的。
“哥，你怎么抽烟了？”陆厌被烟味熏的有点难受，他一直闻不惯这种味道。
陆许站在落地窗前，他的房间一直都是家里面采光最好的一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现在看着外面的天空甚至有要下雨的感觉。
“陆厌，你说如果哥走了，你会怎么办啊？”
面对陆许这不明不白的话，陆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口再次剧烈的疼痛感。
“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许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哥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小时候爸妈偷偷把你送去医院的时候，我在医院找到你的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但是我觉得那些雨都没有你的哭声大，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时候你还很小一个，你告诉我你不想死，你想和朋友一起去游乐场。”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把陆厌好不容易忘记的一切重新搬到他的面前，掐住他的脖子，掰开他的眼睛，让他必须去直视以前的点点滴滴，以前那些血淋淋的真相。
“哥，我都记得。”陆厌的话打断了独自回忆的陆许，“哥，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有任何要求，我都会尽全力满足，所以有什么你直说吧。”
陆厌现在身体剧烈的疼痛感，不光是心口，好像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身体，身体的每一处，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好像都被人残忍的用手术刀割开。
或许说，他本就该永远的留在那个医院，但是他在医院里面遇到叶许桉了，所以他贪心了，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看看叶许桉喜欢的这个世界。
“哥从来不需要你的回报，只是哥可能要离开了，希望你之后可以自己好好的活着，毕竟你马上就要成年了，你该去享受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陆许的这句话明明是轻轻说出来的，但穿到陆厌耳朵里面的时候却仿佛雷声那般巨大，那般恐怖。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厌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朝陆许那边走去。
陆许转过身，眼睛里面有泪水，和他在电视剧里面的时候一模一样，我见犹怜。
“没什么，就是生了一个小病。”
“什么病？”什么病会让他哥像是立遗嘱一样和他说话，什么病是会让他哥离开他的？陆厌的脑子一片混乱，胃里翻江倒海，心脏更是像被人活活刮开道道口子那般得疼。
“是癌。”
两个字空落落的，却犹如千万斤的石头砸下来。
“哥…现在医疗很发达的，肯定有办法治的，你……你自己先是不要放弃，好好接受治疗，肯定，肯定不会……”陆厌越说心里面越没有底。他的指甲死死扎进肉里，原本白皙的手指染上红，微小的血丝从中冒出。
陆许往陆厌身边走，将手搭在这个快当了陆厌的肩膀上，“哥没想放弃，只是哥要去国外治疗，放心不下你而已。要不，你跟哥走吧。”
要不，你跟哥走吧。
他不能走，他走了叶许桉怎么办，明明约定好了一切，他不能走，他不能离开叶许桉。可是，他哥……
“哥，我……”
“陆厌，跟哥哥去国外读大学吧，要是哥没挺过来或许还要你在国外帮我善后。你知道的，哥只拿你当家人，就如同你小时候一样，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就如同陆许在医院拯救陆厌那样，陆厌这辈子都欠陆许一条命。
陆许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着这个长大了不是一点半点的弟弟，“陆厌，和哥走吧。”
声音很轻，轻到耳鸣的陆厌根本听不见。
血液流动，手上缓慢的疼痛感才慢慢浮现。
“哥，你去哪治？”陆厌的声音哑到仿佛是另一个人在说话一样。
陆许说出了一个国家的名字。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到时候你志愿就填那边的大学，其他的哥帮你搞定，好吗？”
陆厌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在心里面算着距离。没事的，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可以回家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身体的疼痛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褪去的，手指上的血迹早就干了。浑身上下只留下了烟草味和口腔里的铁锈味。
陆厌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明明路过了叶许桉的家，可是他没敢停留，没敢回复手机里的消息。
－xuan：我做了很多小饼干和小蛋糕，要来吃吗？
－xuan：你哥哥和你说了什么呀？
－xuan：解凌他们唱歌发的照片你看到了吗？好搞笑呀。
－xuan：【图片】
－xuan：我妈妈问你明早想要吃什么，她打算大展一下身手（ps：要求我打下手的那种）。
－xuan：不过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要是不好吃我就带你去外面吃。
－xuan：怎么不回消息？心情不好？
－xuan：我看外面有点黑了，要不要我来接你？
－xuan：今晚，还回家吗？
陆厌坐在距离叶许桉家里不远的一条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手机弹出的一条条消息，他想要回复，但是发抖的手甚至没有办法完整的打出一句话。
眼泪真烦，一滴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手也烦，一下一下不停歇的抖动让他没办法拿稳手机。
叶许桉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一个半小时以前，之后就再也没有发过了。
陆厌用力的维持着自己不要手抖，好在屏幕里面可以敲打键盘，回复叶许桉的消息。
可是越想要好好打，越打不对，字一遍一遍的打错，眼泪砸下得更多。陆厌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在路边发疯的疯子，被人看到都要远离的那种。
陆厌放弃了，他将手机远远的扔在了地上，死死的盯着已经出现了的手机屏幕。
这时，屏幕亮光，是叶许桉发来的消息。
－xuan：很晚了，我来接你回家吧。
陆厌狼狈的又将手机捡了起来，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往家的方向走去。
叶许桉发完消息之后就从家里面出来了。其实他也不知道陆厌在哪，只是想着这么晚了，陆厌不会不回消息，陆厌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叶许桉往陆厌家里的方向走去，只不过不幸运的是，他和陆厌的方向走反了。
陆厌朝着叶许桉家里的方向狂奔，叶许桉慢慢的向前走。
没有走多远，叶许桉就听见了陆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许桉！”
叶许桉回过头，看见了陆厌就站在不远处。
路灯的光照在陆厌身上，叶许桉看清楚了陆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以及不需要说也能看得出来的疲惫。
叶许桉不知道这短短的一下午陆厌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厌会哭，也没有询问陆厌为什么不回复消息，只是朝陆厌那边快速跑去，然后拥抱他。
被叶许桉拥抱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陆厌感觉这一刻自己被阳光无限偏爱，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没有阳光了，但是叶许桉就是他的太阳。
“你抽烟了吗？”叶许桉闻到了陆厌身上的烟味。
“没有。”
“说谎也要先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陆厌同学，你知道自己身上的烟味有多重吗？我都觉得有点难闻，不想抱你了。”
陆厌松开了抱着叶许桉的手，“不是我抽的，是我哥抽的。难闻的话就先不抱了，回去洗完澡再抱。”说着陆厌就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很快就又被叶许桉拉了回来，“没事，也没有那么难闻，再抱会儿。”
叶许桉的脑袋埋在陆厌的锁骨上，贪婪的嗅着陆厌身上的味道。
没有被衣服包裹的皮肤感受到了叶许桉的动作，陆厌开小心口询问：“不是说难闻吗？”
“烟味难闻，但是你身上的味道盖过了烟草的味道。”所以喜欢抱你，喜欢窝在你的颈窝吻你的味道，想要把你的味道刻入骨髓，这样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一瞬间从人群当中把你找出来。
在大街上拥抱，冷风吹的刺骨，却让陆厌的意识模糊。
回到了家里，叶女士还和叶先生在厨房争论明早做饭的问题，叶许桉带着陆厌偷偷上了楼。
“叔叔阿姨在吵架吗？”
“没有，只是我爸爸担心妈妈早上起来做饭的时候这也不会那也不行的，所以两人开始争论了，放心，他们不会吵架的。”
这样的家庭氛围是陆厌想象中的，但是确实现实中完全不可能实现的。要不是看到了叶先生和叶女士，或许陆厌就要认为只要结了婚之后所有的人都会和他的父母一样，原来不是啊。
“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叶许桉说完之后就立刻转头走进了房间给陆厌拿衣服。
陆厌留在这儿的衣服衣服不多，叶许桉在陆厌的衣柜看了看之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从衣柜里面拿出来了一件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