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划过平缓的云层，朝东南方飞去。
卫鸿伸手将谢离因肩上睡乱的头发挽到他耳后，在怀中人探究的目光下，低声回道：“头发乱了。”
谢离因懒洋洋哼了一声，嫌屁股底下又凉又硬，垫着卫鸿的衣袍下摆才觉得好些。
“偷树贼。”他说。
卫鸿不太好意思，解释道：“我回宗门的时候，树已经在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想了想，又说，“青云山上灵气旺盛，姻缘树长得很好。”
他想起青云山上的雪莲，根扎三米深，一长就是一大片。野地中生活的雪狍和雪兔，一逮一大窝。青云山气候特殊，除了人，其他生物都活得很好。
谢离因占着理，自然是不肯听卫鸿的狡辩。“它在我家旁边本来长得就很不错，需要你们多此一举吗？”
卫鸿想了想，提议道：“那你把怡然居也挪过来。”
卫鸿衣裳还湿着，他刚才破阵费了些功夫。尤其是最后一道阵眼。他握住谢离因锤他胸口的手，脑中又想起陷在阵眼时感受到的爱欲之情。
他捏的力气越来越重，额头上慢慢冒出一滴汗，他的眼神看得谢离因心里有些发毛。
下一秒卫鸿甩开他的手，掐诀清洁身上污垢，顺便还念了一道清心决。他额头一软，却是谢离因举着袖子，将那滴汗拭去。
谢离因的眼神像撩魂的钩。
谢离因摸上他的手臂，很快便感受到掌下的肌肉绷得更紧。这次卫鸿没有拦他，于是谢离因顺理成章地摸上他的腹肌。如愿以偿地捏了捏。
果然手感不错，跟看见的一样好。
“仙君，三年过去，想我了吗？”
灵均倾斜了一瞬。谢离因靠在卫鸿身上，眼睫毛拂过他尖硬的下巴，语气恹恹：“仙君不回答，莫非是已经有新欢了？”
“我一人在家操持家务，你倒好，出去寻花问柳，刚出世的孩子你也不顾了。我日盼夜盼，也不见你回来。若是我招你厌恶，你不如早早休了我，何苦还要接个外室回来，绞我的心。”
他泪痕斑驳，鬓发凌乱，扑上来便开始撕扯卫鸿衣襟，一边喊道：“脱下来，我倒要看看那个小贱人在你身上留了什么东西！”
这一出闹得毫无来由，卫鸿招架不及，灵均如脱缰野马般乱窜，在云海里翻跟斗。在剑锋堪堪擦过一道斜出的山石后，卫鸿终于成功将人制住，但他的衣襟也散落了，露出大半个胸膛，被身下人一饱眼福。
“别闹了，离因。”卫鸿有些手忙脚乱地拉起衣领，看见谢离因露骨的眼神，动作又停下了。转而摸了摸谢离因的脸，道：“我很想你。”
谢离因移开了眼睛。
这时候，卫鸿让他抬头。前方不远处，日出雪山，金光腾起。灰峰被霞光煅炼出更分明的棱角，紫雪与碎云织成翻涌的潮汐，向他们奔来。
下方的重重青檐被染成金箔的色彩，山门脊兽眼瞳闪过流光。
宗门的晨鼓与灵均的嗡鸣合为一体。
青云山到了。
灵均剑没有停下，直奔侧峰。
谢离因坐在剑上，看着脚下掠过的屋檐，每一处尖顶都被凶猛的寒风刮出深痕，刻骨三分，像无数柄饱受风雪的青铜剑戟。
让他想起来一个人。
“我还是第一次来青云山。”谢离因说道。他转过头，看见卫鸿的锁骨消失在层叠的衣襟下，也像一把小小的剑。
灵均的高度一直没降，卫鸿终于将衣服穿好了。闻言，他摸摸谢离因的乱毛，道“嗯，喜欢就多住会儿。”
姻缘树种在雪峰向阳面，随着太阳升起，树枝上的灵力慢慢变亮。
它确实比在凡间时长得更好了。凡间的灵力浓度与修真界不能相提并论。各宗宗门选址时，会选灵力聚集之处。加之青云山海拔高，靠近天际，山脉灵力非常纯净，如同一股沁凉的雪水，滋养树梢新芽。
卫鸿跟在谢离因身后，走到树下。“这三年我一直住在青云山，指点师弟师妹练剑。有时候带他们下山历练，或者处理一下宗门事务。”卫鸿脸上有些发红，“没有找外室。”
“有一次我路过怡然居，但你好像不在。我就留下了一封信。”
谢离因回忆了一下，之前他出了趟远门，回家时确实看见石阶上压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近日可好。
红字一钩一划，杀意凛然。谢离因看了还以为是哪个无情道要找他寻仇，直接就将字条丢了。
没想到是卫鸿不声不响留的。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后面就没再来。没想到在合欢宗见到了你。”
谢离因卡了一下，含糊道：“我其实跟他们不熟。合欢宗以前帮过我一些事，而且玉红雪开口求我，我才去的。”
他尽量模糊言辞，希望卫鸿不要追问。没想到卫鸿点了点头，眼眸中的情绪更柔软了，让谢离因不禁放轻了呼吸。
谢离因觉得卫鸿今天怪怪的。刚才在剑上他对他这样那样，卫鸿也没说话，默默容忍。放在三年前，他肯定让自己住手，然后一个定身诀甩过来。
难道这就是，小别胜新婚？
可三年时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卫鸿这个境界，平时闭个关，出来以后沧海换成桑田也不是没可能。
卫鸿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为即将出口的话语感到一丝慌乱。
“那...你有想我吗？”
“我......”谢离因后退一步，直至抵在树干上。他现在终于确信，卫鸿真的不正常。
谁教他说这些话的！
卫鸿他难道不是那种神堂里的肖像画，无心冷情。遇到他，再动人的秋波也要熄火。又或者是闷了水的火折子，再呛也呛不出火星。
现在这个揽着他肩膀越靠越近的人是谁。
“卫、卫鸿！”谢离因躲开他凑近的鼻尖，恨不得把树干掏开一个洞，将自己塞进去。可现在卫鸿的表情，却好像在说，无论他想逃去哪，他都会抓住他的脚，将他拖回面前。
直到听到回答。
谢离因吸了一口气，强笑道：“要不先放开我？一会被你的师弟师妹看见，多不好。”
卫鸿不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谢离因脸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越来越近。他没办法，一闭眼心一狠牙一咬。
卫鸿退开三步，从侧脸到脖子根整个红了。
“你...”卫鸿狼狈地捂着脸，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噎在喉咙里，灵力噼里啪啦炸烟花。
这样对吗，随便亲人是可以的吗？
卫鸿晃晃头，想起晏乐跟他说的话。
第一，按兵不动。第二，以静制动。第三，实在不行就主动出击！
卫鸿试过前两招，他觉得不行，于是就开始第三步。
他主动出击！他脑袋冒烟。
他反应这么大，谢离因都呆了一瞬。
明明之前在问心台就亲过，难道那时候隔着发带所以不算吗？
谢离因舔着嘴唇，眯眼笑开了：“仙君，过来一下。”
卫鸿说了一句什么，可他没听清。谢离因就走了过去，扯着卫鸿的衣袖，将脸凑到他面前：“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你不可以随便............”
卫鸿一句话拆成十个省略号，还没说完，脸上就‘啵’的一声响。谢离因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可以怎么样？不可以亲你嘛？”
姻缘树上的金锁叮当响，晨起的弟子慢慢出来做早课了。
姻缘树的影子很是显眼。不一会，他们就看见满天缠乱的红线中冲出两个人，化作看不清的流光迅速飞走了。
卫鸿抱着谢离因，他现在什么也想不了。
唯一的念头是，先将人带回房里再说。
向明一道一道传音符打过去，卫鸿完全没有回复。他崩溃地抱着头，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嚎叫。
卫师兄！不要啊！再这样下去，青云山全宗门都得给人当炉鼎了！
弟子房中。
谢离因两腿一伸，就当家作主地占领了石床的位置。“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屋子？”
他问这一句也是多余，因为这里明摆着跟芥子空间内一模一样，不是卫鸿的房间还能是哪？
但是谢离因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卫鸿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但凡有眼神接触，卫鸿就迅速挪开眼，好像有火在烧睫毛一样紧迫。
他越是这样，谢离因就越来兴致。
“嗯。”卫鸿应了一声，没敢看他，准备往外走，“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一会就回来。”
他的衣衫被勾住，身后响起谢离因的声音。“去哪？”
卫鸿想说话，脖子上痒痒的，都怪谢离因净往他脖子上吹气。他越躲，谢离因吹得就越欢。
幸好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御剑，不然可能会直接栽下山。
“我，去一趟炎渊。”卫鸿最后这么说。
“炎渊？什么地方？在青云山吗？”
“嗯。”
“那我也要去。仙君，我初来乍到，你不应该带我到处逛逛么？”
卫鸿又开始有些慌。“那边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地火就是石头。”卫鸿憋了一会，小声说了实话，“还有一眼温泉。”
果然谢离因就从床上跳下来，飞奔到他面前，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我就更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