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课时间还早,离开医疗翼后,塞莱斯特和艾洛蒂默契地走向图书馆。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艾洛蒂好奇地问。
塞莱斯特仔细回想,虽然待了很长时间,但要是让她总结一下聊天的中心思想,她还真无从下手。
“听詹姆和西里斯讲述战斗细节十分钟,我哥训人十分钟。”塞莱斯特掰着手指进行阶段性总结,“咒骂该死的食死徒是十五分钟,最后还毫无诚意地隔空向麦格教授表达了歉意。”
她耸肩:“麦格教授估计因为他们白头发得多长几根。”
艾洛蒂有气无力地点头:“都差不多,只不过斯莱特林会更激烈一点。”
“那几个蠢货一见我进去就像触发了什么开关,先是讽刺我吃里爬外,又阴阳怪气地骂我们家是新的纯血叛徒。”
塞莱斯特挑眉:“你没骂回去?”
“我当然骂回去了。”艾洛蒂扬起下巴,“一群二打六都打不赢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我把他们的嘴封得严严实实,确保在我离开前不会再吐出一个字。”
“我都没有趁此机会要了他们的狗命,真是太善良了。”
塞莱斯特:“然后呢?”
“然后就和雷古勒斯大眼瞪小眼了好长时间。”
塞莱斯特眨眨眼:“你们什么都没说吗?”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艾洛蒂抿唇,“他躺在病床上,深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像是在无声控诉我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塞莱斯特越听越不对劲,感觉自己最好的朋友隐隐被什么所蛊惑,心下暗骂雷古勒斯,祈祷艾洛蒂别因为小布莱克一时的卖惨色令智昏。
“你心疼他了?”塞莱斯特小心翼翼地试探。
艾洛蒂感到莫名其妙:“他自己上赶着找打还被揍成这样,自己技不如人,我心疼他做什么?”
塞莱斯特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但我并不否认我喜欢他。”
放下的心重新悬起来,还悬得更高了。
艾洛蒂看着塞莱斯特如临大敌的样子,好笑地挽住她的手:“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塞莉。”
“我喜欢他,但我爱的是罗齐尔家族,爱的是我的朋友与家人,爱的是拉文克劳和霍格沃茨。”艾洛蒂声线平稳,柔和却坚定,“就像他一样,他也喜欢我,但在埃弗里他们对我出言讽刺时默不作声,因为他们与他属于同一立场。”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一个一个骂回去。”
塞莱斯特好像第一次认识艾洛蒂一样打量她,蓦然发现,除了老生常谈的美貌,艾洛蒂身上还有种夺目的、自信的色彩,她的依仗不仅仅是显赫的家世,更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笃定地爱着自己。
她感受过诚挚的爱,也不遗余力地爱着身边的人,自然也懂得如何自爱。
同样,她也能感受到,什么样的爱是真诚的,什么样的爱是浮于表面,掺杂着利益与代价。
“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当下以及未来一定会面对很多诱惑。无论是权力、金钱,还是美色、荣耀,它们的背后都隐藏着无法估量的代价。如果代价在可承受范围之内,那么就可以适当接受,但一定要记住的前提是,无论怎样都不能背叛自己。”
“我只忠于我爱的一切。”
塞莱斯特不难猜测,罗齐尔先生这番话是基于怎样的背景下。即使罗齐尔家族在法国声名显赫,来到英国也不免于被各方本土势力掣肘,尤其是在大多数纯血家族都倒向伏地魔的境况下,除了著名的“纯血叛徒”韦斯莱家族,孤立无援、保持中立的肥肉很容易被黑暗中的恶狗盯上。
这个时候,适当的去向纯血家族地位较高的几家伸出橄榄枝,参加几场无伤大雅的聚会,和本家时不时进行生意上的往来,允许女儿与一些纯血家族的孩子接触……都是很好的权宜之计,即使艾洛蒂再怎样跋扈,也能给其他家族一种“他们家可以争取过来献给黑魔王”的错觉。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本心显得格外重要。
塞莱斯特轻笑,彻底将心放回肚里。不仅是艾洛蒂,雷古勒斯同样如此。大多数纯血家族的小孩好像天生被赋予了一种使命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观念在他们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家族的荣光是他们毕生的使命,爱情在他们的生命中甚至排不到前三的位置。
塞莱斯特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西里斯,愈发觉得此人无论思想还是行为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都堪称稀奇。
这样的后果就是,布莱克家族的重担落在了雷古勒斯身上,作为这一辈唯一可以指望的男性继承人,他背负的期望与责任空前沉重。
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社会现状,谈爱情?
太可笑了。
O.W.L.s考试结束的那天,塞莱斯特坐在黑湖边等莱姆斯。
艾洛蒂和拉文克劳院队的球员在给爱米琳万斯举办毕业派对。斯莱特林队因为主要队员养伤而没能好好训练,拉文克劳势如破竹,利用新的战术一举摘得今年魁地奇冠军的桂冠。
爱米琳举着奖杯热泪盈眶,给她的魁地奇队长生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至于詹姆和西里斯也不用担心,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当初打架混战的所有人禁闭却要持续到学期末,就像现在,考试刚刚结束,两人刚放下笔就要去麦格教授那里报到。
塞莱斯特享受着六月份温暖的日光,满足地眯起眼睛。
忽然,她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塞莱斯特睁眼,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挡在她与日光之间。
“克劳奇?”她礼貌地笑笑,“劳驾让开一点?你挡到我的阳光了。”
“你不觉得很刺眼吗?”话虽如此,小巴蒂还是走到塞莱斯特身边坐下。
塞莱斯特没接话,她看到小巴蒂怀里抱着一摞书,开口询问:“你还没有考完吗?”
小巴蒂摇头:“没有,还有一门古代魔文。”
塞莱斯特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你需要考十二门,太厉害了。”
“很厉害吗?拉文克劳很多人都是这样。”
“确实不少,不过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塞莱斯特说,“我和艾洛蒂曾经借另一个朋友的时间转换器体验了一周这样的生活,累得我俩当时看见书本就想吐。”
“坚持一年的人真的很厉害,更何况你还能每门课都是优等。”
塞莱斯特笑眯眯地说:“不用怀疑,我的夸奖向来最为真诚。”
小巴蒂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别高兴的太早。那天晚上斯莱特林本来的目的是揭穿卢平的真面目,虽然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但他们早晚会回过神来。”
“哦?看样子你知道不少内幕?”
那天整件事情的目的与经过,除了事件的亲历者几乎没人知道,塞莱斯特确信,小巴蒂是从斯莱特林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
她依旧笑意盈盈,神色却愈发冰冷。
“你在脑补些什么?”小巴蒂明显看出来塞莱斯特在想什么,莫名感到一种被误解的恼怒,“我没空给他们指点迷津,他们也未尝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那又怎样,尖叫棚屋被破坏,他们也找不到新的破绽。事情的谜底早就被藏得无影无踪,比起看他们追究一个掀不开的秘密,我更喜欢看矛盾与冲突更大面积地爆发。”
塞莱斯特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小巴蒂的后脑勺上。
小巴蒂被这一巴掌扇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少琢磨点阴谋论吧少年,别成天和那帮食死徒预备役混在一起。”塞莱斯特如同看到了误入歧途的少年一般痛心疾首,“好好学习吧。”
“你刚才还说我门门优等很优秀?”
“知识是没有封顶的,亏你还是个拉文克劳。”塞莱斯特说,“课本上讲述的只是魔法运用的基础方式,并非定式。魔法本身千变万化,用处广泛,比如不同魔咒组合起来的效果就鲜有人知。”
塞莱斯特看了小巴蒂一眼,意有所指:“不见得就比黑魔法差。”
小巴蒂能从斯莱特林里听到内幕,应该是已经试着与他们接触一段时间了。塞莱斯特毫不怀疑以他的智商,将课本上的知识学习得游刃有余不是什么难事,又因为种种原因,他想接触黑魔法,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哪怕塞莱斯特知道,现在的小巴蒂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她仍然为此感到心惊。
要是再接触一段时间,让伏地魔那个老家伙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才,那还了得?
先试着给他指明另一个方向吧,如果他执意要遁入黑暗,她也不会强求。
小巴蒂没有说话,但明显开始思考。
塞莱斯特达到目的,愉快地起身准备离开。随着她的起身,被遮住的阳光铺天盖地洒向小巴蒂,他的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小巴蒂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塞莱斯特欢快的声音响起,像是夏日里的一捧清泉:“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偶尔也要见见阳光啊。”
“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万众期待的暑假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而来。
回程的列车上,塞莱斯特一直在思考,詹姆和西里斯、斯内普因为关禁闭规避了黑湖事件,后面会不会积攒爆发出更大的冲突?是像尖叫棚屋那晚一样,将个人事件升级成集体事件,还是偃旗息鼓,以另一种方式触发?
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相隔数间的车厢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即便塞莱斯特的车厢关着门,距离不算近,也听到了尖锐的争斗与魔咒的响声。艾洛蒂想出门看看,被塞莱斯特拉住:“等一会声音小点再说。”
她大概能知道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都有谁。
即便场景改变,人物的性格、内心方向以及坚持的目的是不会变的。
透过车窗,塞莱斯特看到了莉莉。她涨红了脸,眼睛里带着怒气,漂亮的红发随着急促的步伐在肩头一跳一跳。
那明亮如宝石般的绿眼睛里盈着水光,她狠狠擦去,坚定决绝地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紧随其后的是大呼小叫的詹姆。
接着是显然未能尽兴的西里斯,身边跟着战战兢兢的彼得。莱姆斯走在最后,一脸严肃地欲言又止。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一段距离,塞莱斯特拉开车厢门,朝声源处看去。
斯内普如一尊石化的蜡像站在原地。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久久凝望着虚无的列车尽头,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站在他的身后,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塞莱斯特不知道,在不同的境况下,他是否还说出了那个让他悔恨终身的词语。
但这不重要。
两个人的选择早已明晰,一个是黑魔法的忠实信徒,另一个是坚决反对“纯血至上”的麻种女巫。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爱与利益无法共存。
他们注定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