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在梧桐树梢打着旋儿,市立高中教学楼前的月季开得正艳。时光叼着冰棍溜进教室时,正撞见班主任拍着讲台训话:"说了多少次不许带零食!"他慌忙把最后一口甜筒塞进嘴里,冰得龇牙咧嘴的模样惹得后排男生憋着笑抖肩。
"安静!"班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今天有位转学生。"话音未落,教室门被轻轻叩响。穿白衬衫的少年逆光而立,袖口整齐地折到小臂,露出的腕骨像玉雕般清冷。时光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融化的奶油顺着指尖滑落,在课桌上凝成小小一滩。
"俞亮。"少年声音像冰镇过的山泉水,在燥热的教室里漫开。时光无意识摩挲着校服袖口的涂鸦——那是上周数学课无聊时画的Q版棋魂人物,墨迹未干的笔尖戳破草稿纸,在棉布上晕开深浅不一的蓝。
课间操的铃声解救不了时光的困意。他正要把脸埋进臂弯,后颈突然被冰凉的易拉罐贴住。"卧槽!"他弹起来撞翻椅子,始作俑者大笑着逃开:"围棋社来新货了,不去看看?"
活动室飘着陈年木料的味道,阳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棋桌上烙下明暗交错的伤痕。时光的手指悬在残局上方,黑子第一百八十手正卡在"小目"位,像被掐住七寸的蛇。他刚要落子,另一只手从光影交界处伸来,指尖掠过他虎口的薄茧。
"双活。"俞亮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温热气息拂过后颈细小的绒毛。时光手一抖,棋子"啪嗒"砸在檀木棋盘上,惊起浮尘在光柱中翩跹。他这才发现对方左手小指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星宿图纹,在移动时折射出细碎光斑。
"让让。"时光梗着脖子往右挪了半步,袖口涂鸦蹭到俞亮雪白的衬衫。黑子破开白阵的瞬间,窗外忽然卷进一阵穿堂风,棋谱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褚嬴飘逸的批注:"似危实安,绝处逢生。"
俞亮突然按住他执棋的手腕:"这步棋,谁教你的?"时光感觉脉搏在他掌心突突跳动,像困在琉璃盏里的萤火虫。两人交叠的衣袖间,墨蓝涂鸦与银线刺绣的竹叶纹路纠缠不清,棋桌下的膝盖不知何时抵在一处,隔着校服布料传来灼人的温度。
"自己悟的,不行啊?"时光故意把棋子拍得脆响,却瞥见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俞亮修长的手指捻起白子,腕骨一转便封死他刚撕开的口子:"破绽太明显。"棋子落定时,他无名指上的银戒擦过时光的指甲盖,留下道冰凉的触感。
暮色漫进来时,棋局已演变成绞杀局。时光撑着下巴看俞亮整理棋谱,发现他总用尾指勾住宣纸边缘——那枚银戒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像夜幕初临时最早亮起的那颗星。
"明天继续?"时光把玩着黑子,看它在指尖翻出残影。俞亮正在给棋谱编号,闻言笔尖在"丁卯年三月初九"的日期上洇开墨点。他低头将错就错画了朵五瓣梅:"七点二十,晨读前。"
走廊传来值日生锁门的声响,时光蹦起来去够书包带,腕间的红绳铜钱"叮"地撞上俞亮的银戒。两人俱是一怔,铜钱还在晃,映着最后一缕夕照,在墙上投出纠缠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