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

…

易同学相比于以往，外向不少，我很是欣慰，为她高兴。

…」

朗宣写完教学日记便坐着发呆。

『你不开心？』

朗老师问。

“没有。”朗宣答。

最近朗宣发现她能与朗老师通过意识交流，没有人能听见朗老师的声音，除了朗宣。

『那是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活跃。』

“也许最近太累了吧。”朗宣揉了揉太阳穴。

朗老师沉默下去，不再询问。

下一秒，朗宣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着“妈”，她说：“你妈打电话来了。”

『现在是你妈，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你做好准备。』朗老师提醒道。

铃声响了许久，朗宣抬手正要接，那头却挂断了电话。

她心下松了口气，不成想这口气还没咽回去，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

还不如刚才接了。

朗宣关掉摄像头，接通放到耳边，“喂，……妈。”

“不接电话我以为你死了。”单青在那头骂骂咧咧，“我不是打的视频吗？怎么看不到你人？你把摄像头打开，我看你在哪，有没有跟人鬼混。”

“……”朗宣沉默了会，复又开口，“我是成年人，应该有权决定我的生活吧？再者，你作为我的妈，请问为什么总拿这么恶心的话来揣度我？”

单青冷哼，“就是因为我是你妈，我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明天我生日，不是我打电话过来，你会主动给我打个电话问候？”

“……我忘了。”

“你瞧瞧，这还需要我说话揣度你么，你不是自找的吗？”单青说，不等朗宣说话，她吩咐道，“明天回家，有什么重要的事都给我搁下。”

『可以拒绝。』朗老师在消失一阵后，重新对朗宣说道。

朗宣却一副全然听不见的模样，应下了单青的话，“好，我会回来的。”

挂断电话后，朗老师炸了，『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干嘛答应？』

“听见了。”朗宣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下，“有些事是时候解决了。”

『你是说我和我妈之间？』朗老师不可思议问，『不用。我和她之间只会更糟，就这么着吧。』

朗宣躺下去，“不会更糟，只是解决一点小麻烦。你和你妈的关系都不用我搅和，明天之后……”

『明天之后会怎样？』

无人回应。

『？？？为什么不回答我？』

依然无人回应。

『………』

原来是睡着了。朗老师语塞，感叹这人的睡眠质量。

—

朗宣起了大早，又上街去买了一堆礼品，沿着记忆往单青家去。

单青一贯起得早，门铃响时正在过早。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开了门，见是朗宣，没说多余的话便让她进门。

朗宣对此颇感意外，这人不应该见面就对她冷嘲热讽吗，这会倒消停下来了，让她无所适从。

“良心发现了？一大早来。”

朗宣：“……”

舒坦了。

“不是说您生日，早点来。”

单青不冷不热地“哦”了声，自顾自坐下来继续吃早饭，瞧着样子没有邀请她坐下来一起吃早饭的意思。

朗宣将礼品放在客厅，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不理会单青的眼神，坐在她面前，“妈，商量个事。”

单青抽空瞟了她一眼，没搭腔。

“算了，过完生日再说吧。”朗宣靠在椅背上，“不然今天这个生日您过不安生。”

“有屁就放，磨磨蹭蹭。”

“不说了。”朗宣起身，一副真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

单青将筷子拍在桌上，“你最好是有大事，我给你安排的你别想赖掉，不听我的你就只会像你该死的爹一样。”

朗宣屏蔽了她带有攻击性的话，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冬日的风漏进来。

神清气爽。

楼下有个身影出现，朗宣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没等看清，那人就被雨棚挡住，看不见了。

她回头问单青：“妈，今天还有别的客人？”

单青的手一顿，朝口中送了一筷子咸菜，含糊不清：“你妈过生日多请两个人不行？”

“没这个意思，”朗宣关上窗，折转坐到沙发上，翻起桌上的食谱，“别是什么不该来的人就好。”

“哼。”单青冷哼，没再和朗宣废话。

早上十点过，单青家的门便陆续被敲响，有朗宣认识的，有朗宣不认识的，她心下奇怪，单青那臭脾气哪来这么多朋友。

认识的也就算了，都是些家里亲戚，不认识的又是谁？

“来来来，不用换鞋，就这么进就成。”单青咧起嘴笑，怕是这辈子都没这么笑过。

朗宣则在客厅给来的客人倒茶水，有认识她的长辈接过茶水时，看着她笑，问：“这是宣宣吧？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朗宣回以一个官方的微笑。

“嗐，漂亮什么啊，三十好几了都没个对象。”单青适时过来泼冷水。

『别放在心上，她说的是我。』朗老师突然出现。

朗宣背过身接水，压低声音：“我当然知道是你，不过我实在好奇，你妈出于什么心理这么爱打击你？”

『可能她看见我就想起了我爸吧，我跟我爸有几分像，她不喜欢我爸就连带着不喜欢我了。』

“这么多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能持有一颗善良的心，着实不容易。”朗宣说完闭上嘴，将茶水递给下一位长辈。

『是挺不容易的。』

“照看一下在座的长辈，我继续回厨房做饭。”单青吩咐。

朗宣：“不用我帮忙么？”

单青：“别来添麻烦。”

『她一直觉得我是废物，别去。』朗老师提醒。

“哦。”朗宣回应。

单青以为她是应自己的话，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身去了厨房。

她一走，朗宣认识的长辈便将她拉在身边坐下，耐心道：“你妈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别理她的话，宣宣很漂亮。”

是刚才夸她的长辈，听朗老师说她应该叫姨婆。

“我知道，谢谢姨婆。”

朗宣心下正暖了一隅，朗老师出声打破她的幻想。

『周姨婆是段位最高的，别被她和蔼慈祥的外表欺骗，今天到场的我认识的所有长辈，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角色。』

朗宣一凛，笑容僵了僵，目光停留在周姨婆的脸上好一会，直到周姨婆问她怎么了，她才回过神，“没事，我去趟卫生间，您随意，当在自己家一样。”

“好，去吧。”周姨婆笑容可掬，人都走出去了，她还和人夸她懂事。

卫生间的门一合上，朗宣便褪去笑，“都不是善茬，看来今天是鸿门宴。”

『明明可以不用来的。』朗老师抱怨。

朗宣面无表情按下洗手液，没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一遍一遍搓手，不放过手上的一处，突然转了话头，“待会出去就要迎接今天的主角了，准备好了吗？”

『？？』

『谁？』

朗老师隐觉不妙。

“只管看好了。”朗宣打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泡沫，待手洗净后，掬了捧水浇在沾有泡沫的水龙头上，“我太期待了。”

长这么大还没和谁撕过，孤立无援纵然可怜，可舌战群畜的大场面实在诱人。

『欸，你别瞎整啊，我可救不了你。』

“朗老师，我问你，”朗宣决定征得当事人的同意，“没了这些亲戚你会后悔吗？”

『不会。』

“那你担心以后被她们戳脊梁骨吗？”

『我脊梁骨早被她们在背地里戳了个稀碎，不过是从一堆碎骨里挑些有形的出来继续粉碎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就好。”朗宣擦干手，手放在门把上准备开门，却注意到了投在门上的阴影。

“好麻烦。”

『啊欧，你麻烦了。』

朗宣按下门把手拉开门，便看见那位周姨婆朝客厅去的背影，听见背后的声响，她一脸没事人似的，回过头对她笑：“出来啦？可把姨婆急坏了，以为宣宣在厕所出了事。”

“多谢姨婆关心，”朗宣过去搀她的手，“宣宣年轻，每一步都走得稳，哪那么容易出事。”

闻言，周姨婆本还一瘸一拐的步子放缓了些许，在朗宣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嗓音依旧平易近人，“是是，宣宣这话说得对，不像姨婆，没了你姨丈就走不稳路……欸？宣宣今年三十几了？”

“过完年三十五。”朗宣笑回。

周姨婆一脸关心，似是真在替她着想，“哎呀，三十五了，是还年轻，不过没人照顾你姨婆可不放心，该找个体贴的人了。”

“嗐，”朗宣道，“您怎么操心起我来了，我妈也在催，不过都没给我找什么好人，您要是乐意，费心给我张罗张罗。”

周姨婆正要开心应下，就听朗宣又道：“对了，听说小雨今年刚嫁人，好像过得不怎么好哦，老发朋友圈说后悔结婚，她那结婚对象是您给找的？”

小雨是周姨婆的外孙女。

“小孩子哪懂什么婚姻不婚姻的，小打小闹多正常，结婚了那还能像没结那样自在？”

朗宣特意观察了下她的脸色，算不上好，她佯作没看见，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呢，年轻人不如您们这些长辈阅历多看得开，

日子就得往下过呢，越过日子才越好，一不好就要闹离婚那准是年轻气盛。”

周姨婆笑了笑，不打算再和她聊下去，正要撒开手坐回沙发，就听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单姨，”王立提着生日蛋糕，立在门口叫人，“小立来给你过生日了。”

周姨婆收回动作，捏了捏朗宣的手，幸灾乐祸的表情一闪而过，“宣宣，来新客人了，过去搭把手。”

朗宣嘴角向下，脸上不见笑容，回脸冰冷地看着周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