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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降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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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做什么?阿耆尼可是她亲侄女?!”

拓跋弭得了下头消息的时刻,正在同拓跋允议论着今岁安抚十二边镇部落番兵的事情。

谁曾想竟自后宫传出太女与冯初触怒太后,冯初罚了二十杖,与拓跋聿一同囿于安昌殿,不予治伤,唯有清水供之的事儿。

她不拿聿儿的命当命,还不拿冯初的命当命么?

虎毒不食子啊!

“陛下稍安勿躁。”

拓跋允也未曾想冯芷君会闹这么一出,可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饿杀皇储?

冯芷君不会这般蠢。

想通这一点的拓跋允道,“陛下现今权柄渐收,太后无法如当初方铲除贺顿时左右朝堂,而今闹这么一出,许是要挟皇储......以令陛下。”

“狗脚玩意儿!”

拓跋弭历来还算温和,今朝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

“陛下息怒。”

着实憋屈也是真,分明无有血缘,却在法理上占着拓跋弭母亲的地位。

拓跋弭纵使再气恼,也只得先行同她商议。

看看这女人,到底是想要他做什么!

“陛下不该现在去寻太后。”

拓跋允瞧出他所想,“她不会真的想要阿耆尼的命,不妨沉住气,再缓一日。”

这时分,谁先沉不住气,谁便会陷入弱势。

拓跋弭自也知道这个理,可是......聿儿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身后的疮口泛起痒,拨动着拓跋弭愈发凌乱的心弦。

他伤重不能下床的时日,都是这个女儿在窗前侍奉尽孝......

酸楚同委屈涌入眼眶。

毒妇!

……

安昌殿内,铺陈着上好的楮皮纸,冯芷君端坐案前,抬笔欲落字。

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笔尖迟迟不曾落下,直至墨点砸在纸上,洇毁了它。

冯芷君忽得卸了心气,搁了笔。

“不若......”

一旁随侍的妙观试探着开口,她自是知晓冯芷君是因何而烦闷。

冯芷君摇头,示意她将案前毁掉的纸撤走,再度抬笔。

洋洋洒洒数百字,晾干了墨迹,“你今日出宫,将其交到东部大夫刘仁诲手中,令他写好奏疏,明日早朝陈奏。”

“诺。”

殿门合上,冯芷君历来笔直的脊梁微微塌下些许。

今日有人呈报拓跋允进宫,她都无需多想,定是为的安抚十二边镇部落子弟,望拨粮以备冬时。

然大魏内忧何止边镇一家。

拓跋弭而今大胜,朝野声望愈盛,请太后还政之声也愈发多了起来。

偏生她还不能在此时同赐死李昭仪那般,用阴私手段要了拓跋弭的命——

她到底除了自身的野心外,还装了天下百姓。

菩提子在她手中转了三四圈,要她还政,那便.......还政罢。

暂避其芒,以退为进。

毕竟,来日方长。

她可不会真在这大好年华,心甘情愿同一群沙门在佛堂吃斋诵经做姑子。

只是苦了阿耆尼......

成大事者,总有些不愿为又不得不为之事,冯芷君亦不能例外。

太后怒罚冯初和太女殿下的事儿当日就已然落在了朝中各家耳中。

消息传得这般快,然而无论是宗亲还是冯家,无一人前往宫中,甚至连拓跋弭都没有丝毫动静。

但明眼人都晓得,翌日朝会,必是疾风雨骤。

果不其然,朝会时帝后两边登时吵得不可开交。

一边嚷着:边镇部族反叛,应当防微杜渐,救济边民;

另一边则高呼着今岁余粮不够,并州、雍州这种富庶州郡百姓冬日里都怕是要受冻挨饿,还挂念边镇?

这本就吵不出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两边人在互相攻讦。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拓跋弭只觉心力交瘁。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东部大夫刘仁诲朗声上奏,他虽年迈,声音却相当洪亮,一嗓子截断了朝中吵吵嚷嚷的争噪。

太后的真实想法终于要出来了么?

拓跋弭冷笑,“卿家请讲。”

“臣以为,不论是安抚边民,抑或是防着今岁冬灾,要义只一点,朝中无粮。”

“现今七月,周边州郡应加紧抢收,工商伎人悉数赴农,开放山林池沼,准许平民猎获,去岁流民亦悉勒令遣返,或徙人烟稀少之地开垦荒地,违令者,罪配边镇。”

语罢竟无下文。

拓跋弭些许愕然,他原以为太后要同他针锋相对,不死不休,提出些他决计无法接受的条件。

却是在帮他调和朝中?

“......善。”

刘仁诲的奏陈缓和了愈发不可收拾的党争,朝中众臣顺着他的话开始商议起缓和各州郡灾情之事。

乍一看倒是君臣同心。

拓跋弭方稍稍平复,下一刻刘仁诲又再度上奏。

“广平王行为无状,不宜任太傅一职。臣请陛下另择良臣。”

拓跋弭的心又被重新吊起。

另任太傅......

拓跋弭抿唇,没有急着回应刘仁诲,他知晓,刘仁诲只不过是个传话的,真正让他开口的人,正在身后的屏风坐着呢。

“今日先退朝,此事容后再议。”

有些话,还是当面同太后说明白的才好。

朝会既散,拓跋弭却在屏风后扑了个空,过问宫人后才知晓,太后早朝过半便回了安昌殿。

真就破天荒了?

……

煎好的蜜水冲入陶盏,氤氲的热雾模糊着她年轻的面庞,算算时间,他也该来了。

“太后,陛下驾临。”

妙观甫一入内通传,就瞧见案上两盏蜜水还温烫,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人未至,声先闻。

“母后今日怎地改了性子,连朝会都不乐意听了?”

拓跋弭试图让自己话说得不那么冲,可这些年龃龉,哪里一朝一夕能够抚平?

“孩儿长大了,哀家自然也不该操那么多的心,在安昌殿替陛下教养皇儿,也是件好事。”

拓跋弭正欲落座的身躯登时僵在原地,这竟然真是要还政?!

“.......母后真心以为,儿臣能够独当一面了?”

拓跋弭试探着开口。

真心欲将权柄归还他了?

“自然。”

冯芷君将案上蜜水呈予拓跋弭。

拓跋弭望着盏中自己的倒影,难以置信,“只要朕予辽西郡公太傅之位?”

他亦疑惑且气愤,“这又何须将聿儿与阿耆尼蹉跎幽禁!”

“哀家何时说过,此事与她二人相干?”

冯芷君一句话就封住了拓跋弭的嘴,“阿耆尼侍君不恭,太女有过而不谏,哀家故而严惩。”

“怎么,陛下以为哀家罚重了?”

拓跋弭哑然,然而话头已经被冯芷君牵着,他进退维谷,是与不是均显得分外别扭。

“哀家细细想来,是哀家那日闻四地饥寒,既忧且怒,迁怒颇重。”

“然哀家亦不觉着做错了什么。”

她当真是带着一股上位者的独断专横,蛰得身边人着实不快。

拓跋弭心悸,他若是冯初,与太后离心离德也不过是迟早之事。

念及此时,拓跋弭眼中忽而划过晦涩,待她愈加礼敬。

“太后可否看在朕之薄面上,从轻发落。”

毕竟聿儿年岁尚小,阿耆尼又受了伤,再不医治,怕是会落下病根。

冯芷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绽出笑来。

铜灯华彩,曳火流明。

“陛下都发话了,哀家自是遵陛下之旨意。”

拓跋弭叫她这一笑给呆了神,听得她再度开口,才又拢回心神。

“妙观,传陛下谕旨,将太女同冯初放了罢。”

“朕亲自去。”

拓跋弭显然心情大好,渴求多年的大权终于纳入囊中,便是让冯颂做太傅也不是那般不可接受之事了。

少年挺直的脊梁与殿门外的火烧云融为一体,丝毫不曾看见自己身后之人,美目流连翩跹,幽深辗转在他身上。

……

“阿耆尼,水。”

太后当真是狠心,饿着她二人不说,就是水都只拢共送了三盏。

拓跋聿如侍珍宝般将冯初的头安置在蒲团上。

微凉的陶盏贴在冯初唇边,她知道冯初行动不便,喂得分外小心,生怕呛着她。

冯初啜饮几口,微微挡开了陶盏,“殿下自己也饮些罢,臣无碍。”

“好。”

拓跋聿饮了一小口,重新将碗盏搁在案上,做完这些后再度跪坐在蒲团上,让冯初的头颅可以靠在她的怀中。

冯初不由感慨,太女殿下的性子当真很坚韧,不哭不闹,即便二人均已虚弱无比。

“阿耆尼,你信神佛吗?”

许是在这佛堂幽室待久了,本就晕眩,外头沙门的诵经声平添了缥缈。

就连这几岁的孩童都开始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来。

“......信的。”

不论她心中如何看待,她对外都只会说相信神佛。

有人的权力来源于暴力,有人的权力诉诸于神迹。

她没有男人的法理条条,便只好殷盼于神明昭昭。

皆为诞妄。

“殿下怎么忽然问起......问起这些.......”

“我听闻,诸天神佛能见世人之苦,善恶有报。”

拓跋聿双手合十,在微光下虔诚无比,眼中跃动。

“阿耆尼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若在此替阿耆尼诵经祈福,阿耆尼会无碍么?”

冯初哑然失笑,她可算不上什么一等一的好人。

她待拓跋聿的好,并不纯粹,也不全然是真心。

就同这诸天神佛一般,并不能降福于世上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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