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到设计出这个魔纹的？”

尼尔颔首：“客人的要求可以简化为认主与恒定秘语，于是我选择了血液认定、秘语诠述魔纹，再加上客人还说要看不出魔纹的痕迹，我又加了隐匿魔纹。”

“这三个主要魔纹单独刻上去的话，可能会引发冲突，例如，血液认定的引导结构与隐匿魔纹的扩散结构，两者偏向于对立。”

谈及喜爱的内容，尼尔话多了些：“要让三个魔纹避免冲突的情况，就要对它们进行实验式的微调，过于损耗成本。”

这是重复性行为，需要极强的专注与细心，难度不低。不过，尼尔没说的是，他不是想要挑战一下极限嘛，微调虽然也很难，可哪有大刀阔斧的改造来的难，与爽快。

‘所以你就改了个融合式魔纹？！！’

凡加在心里咆哮，‘而且，这个魔纹就不损耗材料了吗？’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尼尔想了想，诚恳道：“在材料选取上，确实消耗了不少，不过，魔纹铭刻......”

“一次就成功了，没怎么消耗材料。”

“咳咳——”正端茶尽力平复心情的凡加一下子被呛到了，他毫不在意的拿袖口擦了擦嘴角，眼中满是震惊：“你、你是说——你一次就成功了？从改造出来到第一次试验，一次就成功了？！”

说到最后，凡加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上去，好在这位工匠的声音是比较低沉的，高了上去也不至于像个嘎嘎的鸭子，反而颇有男高音的特质。

尼尔点点头：“应该？”

凡加神色更加复杂，他知晓尼尔是个天才，毕竟第一次见新魔纹就能完成很大一部分，但是，他没想到，尼尔天才到这个程度。

这是改造魔纹啊！可不是什么把魔纹换个方向，掐头去尾的简易“改造”，是彻彻底底的把三个较为复杂的魔纹融合一体化，就连凡加自己看去，也不得不说这改造的已经很到位了，让他去做，固然能更圆融、完美，但两者能比吗？

一个是超凡者，还是工匠二级，另一个只是个普通少年，几个月前刚来的时候，凡加敢说尼尔的水平绝对就是普通人阶层，那时候天才固然是天才的，基础却不大牢实。

那时别说改造魔纹了，就让尼尔单独的把秘语诠述刻出来，恐怕都不能吧？

凡加揉揉眉角，一个词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怪才。

超出常人是为天才，天才中的天才，是为怪才。

凡加也不去猜测尼尔有没有工匠天赋了，这都没有，那还有谁能有？！改造魔纹没有工匠天赋的人是做不了的，能铭刻这样复杂的魔纹，精神力也绝对很高——与之前对比，精神力增长的水平也几近超凡者了。

尼尔绝对是个工匠苗子，而且天赋还不低，放在天赋测试中，一到十的度量，尼尔肯定是十了。

他当年也不过是个九。有九天赋值的他可完全做不到尼尔这个程度，尼尔不是十还有谁是十。

一个天赋十的工匠苗子在他手底下出来，按理来说，凡加是高兴的，不管引导尼尔拜得名师，还是把尼尔送去伊莱明特工匠学院，至少他能得到一个未来工匠的人情，但是......

凡加揉眉角的手垂落，在垂落中，遮挡视线的一瞬，他的眼眸变得深沉晦暗。

他在心里低语：‘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为什么......不是......’

直到手放下，他才恢复正常。

尼尔轻声询问：“凡加大人？”

凡加看着这个少年，良久，耸耸肩道：“其实，你所说的那些效果有一个魔纹也能达到——魔纹‘约定契合’，它是契合类魔纹的一种，单提或许很偏僻，但在《公爵与玫瑰》里有提到过，唔——”

他抬手，指了指工作间角落里一个书架，尼尔转头看去，一愣。

那是一座专门放闲书的书架，堆砌的都是些《公主悄悄说》、《勇者郑重声明：巨龙才是我的最爱》、《微风下转动的风车》......之类，或是休闲小说、或是八卦杂志、或是哲理散文等等的闲书。

凡加提到的《公爵与玫瑰》确实在那书架上，镶金边的书籍边露出半朵娇艳红玫瑰，叶片拟人的捂住那张花脸。

“公爵爱上了一朵玫瑰，玫瑰却怀疑公爵的心意，她说：‘你的爱是蜜糖般的土壤，甜蜜如此，我不敢吸取，恐那恶魔般的蚂蚁到来。’公爵回答：‘我的爱是永远，你若不信，我们就来做个约定。’”

凡加懒洋洋道：“然后，他们就真的做了一个约定，用了一个炼金道具——真爱之约。”

“你再往后翻翻，在末页的时候就会很详细的介绍这个爱情道具——毕竟这就是推销这个道具的小说。介绍上会提到它用了一个重要魔纹，没错，就是约定契合魔纹。”

尼尔取下那本书，快速的翻到末页。

真的，确实有提到——

“约定契合”魔纹，用于恒定一个“约定”在“契合”之人身上，也可是多人。也就是说，“约定”可以作为秘语诠述，“契合”就是血液认定。

尼尔呆滞的抬起头，看到凡加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噗——我没笑你啊！也没有嘲笑你搞复杂了的意思！噗哈哈——”

“这个魔纹挺偏的，不能怪你，只是你不看小说罢了。”

这是我没看小说的锅嘛难道不是你连一点提醒都没有再说谁会在工作的时候看小说啊——

尼尔的心声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迅速在脑海刷屏，他不敢真的出声，只能哀怨的望着凡加。

凡加忍笑加以安慰：“这算是我的一个小考验吧，事实证明，不需要外物帮助，你也能完成突如其来的考试，这已经是个合格工匠的素养了。”

“至于这个魔纹秘钥——”

凡加抠了一下肉粉的蛆虫，蛆虫被按扁，啪叽一下吐出了肉粉粉的血肉，收回手指，那点肉就被收进了身体，蛆虫再次变得饱满：“价值肯定比单个的契合魔纹要来的贵，不过，定下的价格就是那样，不好改......”

他摩挲着下巴：“给他们送去吧，你这个浸血也挺狠的，出血量......啧啧。负面效果比较显著，价值高也被拉下来不少了，折合一下，差不多得了。”

这点差距凡加就懒得计较了，到底是他放手让尼尔做的。

尼尔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完成了工作：“好，明天我就送过去。”

......

奢华的落地镜，衔烛的金蛇雕像盘踞其上，黑珍珠镶嵌的蛇瞳和镜面一样反射着它主人的身影——

“诺娜，我的帽子！”

一只雪白的手臂从裙子堆里伸了出来，染着红色的指尖做了个呼唤的手势，这才看到，那裙子堆成的山下埋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貌的女人。

她被裙子拥簇着，轻轻哼着歌，踏着舞步，提着裙子在镜子面前转了一个圈，裙边黄金的纱布高高扬起，又轻轻的落下，露出一张明艳的娇容。

金色的小卷发，圆润又带着魅意的眼睛，雪白的肌肤，红艳艳的嘴唇，艳丽中却透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笑容。

令人难以置信，她便是那个一连克死了三个丈夫、被人称为黑寡妇的赫莲娜夫人！

赫莲娜笑容明艳的又转了几圈，比那如散开之花的黄金裙更美丽的，是她的笑颜。

“夫人，您的帽子。”女仆诺娜将一顶掐丝的金色鸢尾花矮帽递给赫莲娜。

“诶呀，怎么又是金色的？”赫莲娜接过帽子，在指间转了一下，嘟囔道：“我更喜欢黑色啊。”

“夫人，外面对您的议论已经足够多了，您就别——”发挥您那特殊的审美了吧？

诺娜欲言又止，目光滑溜到了衣帽间最角落的一个衣柜上。那全是赫莲娜夫人喜欢的款式：斑斓蛇皮织就的鳞甲裙，颜色糜烂到令人头晕恶心;黑色的蓬松长裙，裙摆流动着血液的介质，腰链上挂着装进玻璃圆球的萎缩猴脑;死人头发编成的假发......

本就被喊黑寡妇，再穿成那样......诺娜不敢想象流言会变成什么样子。

赫莲娜撇撇嘴，拉长声音：“好吧——听你的话，我的乖乖小诺娜——”

她卷着自己的金色小卷毛，对着镜子做出了鬼脸，没有被欣慰的诺娜看到。

叩叩。

这时，外面传来了男仆的声音：“夫人，有客上门，是凡加工坊。”

“噢噢，是我定制的钥匙到了。”赫莲娜欣喜的转过身，“我迫不及待将我的宝贝们藏好了，钥匙、钥匙——”

“夫人，慢一点！”

在诺娜的呼喊下，赫莲娜夫人冲到了楼下。

典雅的大厅里，炽白的瓦斯灯在白天也亮了起来，紫萱花的熏香伴随着缕缕烟气飘荡在厅堂内。

赫莲娜眼睛猛的一亮，她看到了一个好、好好好漂亮的少年——她不太会用比喻，但她想，和她被美誉的金盏花夫人相比，这个少年会是月光下最耀眼的星之花。

尼尔抬头，看到了这次的定制顾客，赫莲娜夫人，根据惯例，物品的传达要在买主的眼皮子底下，他赶忙把装魔纹秘钥的盒子递过去：“赫莲娜夫人，这是您定制的魔纹秘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