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尼尔愣愣想道，他猛的握住手腕，那下面的血管似乎被加热过了一样，蒸腾般，扑通扑通的涌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血液在......鸣动。
异样不足一秒，尼尔只隐约记下那沸腾般的感觉，就无影无踪的褪去了，白日梦般短暂又虚幻，短暂到尼尔差点以为是错觉。
‘错觉？’
他在心中呢喃。
那人声音一落，偌大的拍卖场内倏地鸦雀无声，剩下深藏在墙壁、地下里的交错管道中蒸汽传输的运作声，以及无处不在的齿轮、活塞、链条的细微咬合声。
一层的人可能不清楚这说话者是谁，可那微妙的氛围他们是可以感受到的，暗自揣摩是否是遇到了什么大人物，还是最顶端的那种，不然，上面眼高于顶的高级超凡者们会在一瞬间静默？
包厢里听到这熟悉声音的人，大多有着自己的心思，他们听闻二十年间这位很少在瑞拉泽尔出现，近乎无踪，没想到，这次，这位阁下莅临了这里——
“那位也参加了这次拍卖会？也不奇怪，其它都无所谓，是费费心思就能到手的魔材，哲人石却不同，水银妖精早已离开了瑞拉泽尔，由他们制造的哲人石，离开之后自然无法产出......”
一包厢内，斯文有礼的声音回荡着，声线听上去虽是彬彬有礼，可那低沉的嗓音着似乎蕴含着暗沉的情绪，隐忍克制着不明的笑意，仿佛此人下一秒就会无缘无故的捂脸大笑，即使——
他弧度完美的嘴角之上，那双眼睛毫无笑意。
本尼迪克·涅墨轻轻敲击着扶手。
噔噔噔——
渐渐的，敲击的动作愈快，直到戛然而止。
斯文绅士样的男子取下单片眼镜，抽出一张手帕，慢慢的、优雅的将光洁的镜片擦拭的不染尘埃。
本尼迪克自语道：“怎么办？我也想要哲人石呢。要是我的呑星巨人之王的核心是一颗罚龙之心......它的吞星引擎转化功率必然能抵达百分之九十八！”
“可惜、可惜——罚龙不是那么好斩杀的，即使是卡修斯大人，也不敢说能拿到一颗三阶的罚龙之心。”
本尼迪克擦拭眼镜的手又放缓了速度，他含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真是可惜——”
本想拍卖哲人石，却遇到了这位很少出现却绝对不能惹的阁下，已经预想到失败的男子轻轻叹一口气。
毕竟，比实力，他比不过，比财力，同样比不过。
罢了，时也，运也。
与此同时，一个烟灰色为主色的包厢内，施展了延展空间咒的密闭空间内，发条教派的一队弹簧修士、一队铳修女，宛如无生机的机械般，又如沉默的钢铁般，端坐于此。
铳修女一队为首的修女，黑绸修女袍被改造为外骨骼式机械胸甲构造，八组发条旋钮沿脊椎分布，持续释放稀薄的白烟，她的裙装由层叠的黄铜弹链编织而成，裙褶实为可展开的枪管散热片。在她背上，背负着“螺旋忏悔者”这把铳修女必备的武器，斜挎“终焉弥撒曲”弩炮，至于近战武器“啮咬圣约”，则藏在袖筒中。
她说话时，脸部齿轮咬合模样的圣痕缓慢鼓动：“瓦尔基里昂，断齿者埃尔维斯托·盖布瑞尔在此，是否执行处决仪式？”
一字一顿，如发条一卡一卡的机械感。
断齿者，发条教派处决对象的称谓，排行第二。
锈痕、断齿者、卡死者、熵魔。
锈痕只是区域性的处决，且基本上以封闭审判为主，那么从断齿者开始，就处于击杀名单中了，不过断齿者是否进行必死处决，还要看具体的审判情况。
瓦尔基里昂，弹簧修士领队，呼吸滤震面罩之下，他被弹簧拉长编成的网格割开了嘴唇，铳修女的话语引入耳朵，那网格嘴唇颤抖了一下。
塞琳妮娅没有对上过埃尔维斯托·盖布瑞尔，可几百年前他曾面对过，那一次，他濒临死亡，若非主教大人亲自出手，他早已死去。
从那时，对埃尔维斯托·盖布瑞尔的恐惧就植入了他的内心。
他缄默了片刻，语气平常，带着轰鸣的回音道：“塞琳妮娅，冕下的审判结果是‘不接触、不合作’，因而处决仪式的模式......”
塞琳妮娅沉默。
塞琳妮娅是新晋的队长级修女，而对埃尔维斯托·盖布瑞尔的审判结果是只有队长级以上才可知晓的隐秘，她只接触过处决名单，由于刚升队长没多久，还没看过对这位的、由冕下亲自下达的审判结果。
所以，不久前瓦尔基里昂不自觉喊出名字后，信仰坚定的狂热修女才提出处决建议。
但没想到......
没想到都上了断齿者名单，这审判结果这么的......不痛不痒。
塞琳妮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沉默。
与发条教派修士、修女们无言的尴尬相比，白袍精灵那边就热闹的多。
他所直属的那位大人在收到他传输的信息后，几个呼吸间，频道中又挤入了几位专研药剂的大佬，听着大佬们直囔囔的“难得遇到盖布瑞尔阁下，你帮我问一下：日冕十等分公式运用在琉照实验下为何伯铯粒子会出现硫化反应？”、“也帮我问问那位阁下有没有空来簇金做客......”等等。
白袍精灵在除他以外别无旁人的包厢内露出了十足十的无语表情。
......这些问题是他能问的吗？不如说，他何德何能能和那位阁下搭上话啊？
他知晓长者园的长者们有不少都很仰慕盖布瑞尔阁下，但......消息一出来就轰炸式的一拥而上是没想到的，真是......似乎目睹了长者们迷妹/弟的一面呢。
他所直属的那位大人假咳了两声，传讯的内容却是让他尽力就好，言下之意，拍不下来也无所谓了，他们是怎么也抢不过盖布瑞尔阁下的。
关闭了嘈杂的传讯通道，白袍精灵揉了揉太阳穴，他沉思了片刻，下了决定：停止竞拍。
正如大人所说，要是盖布瑞尔阁下想要，他手上的魔晶是不足以竞争的，更何况，一颗枯萎的树人之心，不值得得罪那位阁下。
和白袍精灵的想法类似，有能力参与竞拍的人都想到了这一辙，前来参与拍卖会的各方势力，诸如燧石兄弟会、妖精蒸汽城、青藤议会等，不约而同的停止了竞拍的手。
——他们没想到埃尔维斯托只会拍一次，或许只许提高一魔晶，这颗树人之心便会到手。
或是忌惮，或是认为不值得，或是讨好......
总之，阴差阳错的读作权衡、实则脑补下，树人之心最终的得主是只打算拍一次的埃尔维斯托。
第二场结束，紧接着是第三场，尼尔却有点静不下心了。
那错觉般的血脉鸣动，或者说，真的是错觉吗？它是因何而起，是......那位不知名大人物的声音？又是为何，声音会令他产生这种感觉？
‘很奇怪......’
回想那虚幻的短暂感受，像是遇到了熟悉的人，那种不自觉的将目光放上去的关注？
不，不太准确。
比那更复杂一点，尼尔找了一个词，不是很擅长文学的他绞尽脑汁的想——雀跃？
尼尔的疑惑无人知晓，也终将会在不得解答中遗忘，若是这种情况不在发生的话。
回到当前，第三场的拍品起拍价达到了至少二十万，这是尼尔也好，凡加也好，就算隔壁那深不可测的法师也只能摇头叹息，然后当观众的价位。
各种散发着磅礴能量、肉眼可见不平凡的魔材一一登场，卢奇鲁尔位面伪神的心脏、骷髅领主的骨灰粉尘、残留一阵奇怪嬉笑声的无名雾气、虚假真实颠倒的空空银枝......
期间，令尼尔格外在意的那个声音也出现过几次，奇怪的是，血液鸣动的情况不再发生，仿佛那之前真的只是错觉。
尼尔搭上手腕，那里的血管兢兢业业的为他的健康工作，跳动的脉搏显现着少年人的活力，一如往常。
尼尔沉默不语，直到最后一件拍品上场——
水银固体化织就的水银之树上，通体银白色的人造之树树枝下，只有一颗果实。然则，那果实也非水银造物，镂空的果衣内，一颗红色的宝石填充了果肉。
那宝石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看着它，所有人都回想起了数个难题，那些难题困扰了他们许久，但在这宝石的照耀下，一些灵感渐渐涌上脑海，可当那灵感填入公式的一端，即将得到正确答案之时，心中突然一颤，待他们再回想时，那灵感如泡沫般虚假，消失在思想的海洋里。
即使，那顿悟与灵感迸发是真实的。
众人如梦初醒。
“欺骗与启迪......以及流动的智慧，不错，是真正的哲人石！”
“在结界内还如此魔魅，不愧是象征变化的哲人石。”
众人惊叹着，向哲人石投去了火热的目光——能够代替几乎所有同阶材料的哲人石，只要得到它，一些因为缺乏关键材料而进行不下去的炼金、实验、修行......毫无疑问可以继续下去。
旋即，那些目光中带上了痛惜。
好归好，可惜，贵啊！
更何况，竞拍的人想也不用想，先前出声的盖布瑞尔阁下、尼古戴奇本地的涅墨家族、欧泽塔林派出的法师......诸如此类的大人物们，都是势在必得的。
低阶超凡者连喊价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