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醉……”沈蕴灵晕乎乎地说着,手却紧紧地拽住宿韫的衣裳。
宿韫站起身来,牵过她的手,面不改色道:“回去。”
外面的雪还在下,天地间成了白茫茫一片,周遭寂静无声,唯余脚踩在雪上时发出踏雪声。
沈蕴灵醉得不醒人事,整个人瘫软在宿韫身上,脚下站都站不稳,她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宿韫听不清。
他望着趴在自己怀里的人,喊了一声,“沈蕴灵?”
“沈蕴灵。”他喊着推了推她。
沈蕴灵毫无反应,她双颊一片通红,眼神迷离,视线总是聚焦不到一处,宿韫扶着她来到酒馆门外后在原地站定。
他淡声问她:“能自己走吗?”
怀里的人没吭声,答案很明显,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下一刻就把人打横抱起来,蹙眉说:“喝不了酒还喝?”
怀里的人轻哼一声。
宿韫抱着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沈蕴灵身子轻盈,抱起她不花几分力气,只是她过于瘦了,隔着衣裳下的骨头有些硌人。
宿韫把她抱紧了,良久,怀里的人出声道:“宿韫,你不要听他们说的话。”
她声音不大,轻轻柔柔的,似白羽拂过他的心尖,宿韫顿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回应,“嗯。”
得到回应,沈蕴灵又说:“你别信他们……你很厉害的……”
她醉得不省人事,说的话也含糊不清,宿韫不禁失笑,故意问她:“有多厉害?”
沈蕴灵呢喃着回:“……很厉害……”
宿韫继续问她,“很厉害是有多厉害?”
沈蕴灵:“……”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只双手抱紧宿韫的脖颈,宿韫低头扫了她一眼,没过多久,就带她回到客栈里。
宿韫送她回到房间,将她轻轻放下,又替她盖好被子,刚想动身离去,衣袖却蓦地被人拽住了。
宿韫脚步一停,看着她说:“沈蕴灵,回到了,你可以松手了。”
睡梦中的人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松形手,反而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起来,宿韫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在她身子不稳要掉下床时,他眼疾手快地捞了她一把,沈蕴灵顺势扶住他的手臂,紧紧抓着不放。
宿韫被迫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淡声问她:“做什么?不想让我回去了?”
少女醉眼朦胧,望着他不语,只一味地拉着他不放,他的瞳仁又黑又亮,如墨似玉,一眼望不到底,她清澈透亮的眼眸倒映在他眼底,两相对望,仿佛世间好像只有他们二人。
对视的下一刻,宿韫便不甚自然地偏开视线,他目光灼灼,似蕴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欲。
许是喝酒的原因,他身上忽然发起热来,声音也哑了几分,对她说:“休息吧。”
“宿韫……”沈蕴灵在这时喊住他,“我想……”
宿韫闻言望向她,轻声问:“你想什么?”
“我想……”沈蕴灵感觉脑子晕乎乎的,话语不经脑便说了出来,道:“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宿韫蓦地顿住了,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慌乱,面上也漫上了一层浅粉,他别过目光不去看她,说:“我知道了。”
趁着醉酒,宿韫也不思考就顺着心意说出他心里的话,“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真的吗?”沈蕴灵唇边升起笑意,她双手扶在宿韫手臂,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此时微抿着的唇瓣上。
他唇瓣薄粉,一张一合的,沈蕴灵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她意识不清,在他话落的那一刻,她忽地凑近,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轻而迅速,却在宿韫的心湖里荡起阵阵涟漪,久久不平。
他眼里闪过一抹惊惶无措,扶在她肩上的手越发滚烫,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难捱地吞咽了一下,思绪混乱间,他听到沈蕴灵说:“宿韫你真好看……我喜欢好看的。”
话进耳里,又是一道惊雷,搅动他心湖翻涌不绝,他扶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沈蕴灵便倒在他的怀中,沉睡过去。
“沈蕴灵?”他无奈地喊了声,叹气说:“你倒还睡得过去。”
今夜他却睡不下了。
明明是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却让自己彻夜难眠。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床上躺着,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唇,他眸色暗了一瞬,不禁回忆起唇瓣相碰的触感,温热的,柔软的,甜的。
他的耳根红得犹如滴血,眼神越发不敢看向床上的人,宿韫轻吐一口热气,动身去找小二要热水。
后半夜,沈蕴灵睡得安详,不再有其他什么动作,宿韫坐在她床边,拧干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宿醉之后醒来的沈蕴灵只觉脑子痛地要炸开,她抬手揉了揉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刚一睁眼,就见宿韫站在窗前,他凝眸蹙眉望着窗外似乎在苦恼着什么。
“宿韫?”她轻喊了一声,窗前的人回过身来,看向她淡声说:“醒了?”
他容色一如既往地冷淡,除此以外,没有过多情绪,沈蕴灵忍着头疼点了点头,问他:“我昨晚怎么了?”
关于喝醉之后她全都不记得了,现在只觉一阵头痛,宿韫眉头蹙得更紧,有些难以置信,又难以启齿地看她,问道:“你,都不记得了?”
沈蕴灵神色不解,犹豫着说:“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宿韫:“……”
看来她真是不记得了,所以昨晚就只有他一个人煎熬了?
枉他还站在窗前吹了一晚的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他们的关系,合着是他自作多情了。
“没事。”宿韫脸色稍显阴沉,语气略带嘲讽地说。
沈蕴灵扶额不敢看他,她是真不记得了,难道昨晚她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她还欲再问,宿韫却对她说:“醒了就下去用早膳吧,我们要快点到贡州城。”
“好。”如此,沈蕴灵也不再多问,既然他不提她就不问了。
用过早膳后,两人收拾一下就离开了客栈,这里到贡州城有着不短的距离,宿韫租好马车,带着她离开。
沈蕴灵坐在马车里,颇有兴趣地看着手中的书,这书记录了不少美食的做法,是宿韫怕她路上无聊所以买给她的。
沈蕴灵看这种书远比看话本子来得有兴趣,为防止她看腻厨艺书,他也准备了话本子。
看到兴起时,她还会用纸笔摘抄下来收好,行了一天路,马车在傍晚时,靠着一处水边停了下来。
马车刚停下,宿韫就来敲车壁,喊她:“蕴灵,下来用膳。”
沈蕴灵忙放好书,回他:“好。”
下到地面时,她便见宿韫正在取水喂马,车夫坐在火堆旁烤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野鸡。
喂完马,宿韫拿过水囊递给她,道:“喝水。”
沈蕴灵接过水囊,道了声谢。
天气下雪较冷,沈蕴灵坐到火堆边烤火,下一刻,她的身上就被人披了一件斗篷,宿韫面不改色说:“冷就穿上。”
沈蕴灵怔了一下,然后机械地重复一句话,“谢谢。”
宿韫抿了抿唇,她对他还是如此疏离。
吃完烤鸡,几人就地休息,沈蕴灵回了马车内待着,宿韫靠着树坐在粗大的松树枝上。
他怀里时刻抱着剑,一直到半夜时,周边的树叶忽然传来轻微响动,他耳朵一动,抱着剑的手一紧。
沉寂的夜色中,宿韫缓缓睁开墨玉般的瞳仁,月色照耀下,银剑出鞘,带出一阵凌厉肃杀之气。
没想到那些刺客这么快就追了过来,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宿韫握紧手中剑,引刺客往离马车的远处走,刺客很快就跟上了他,这次来的数量与上次相差无比。
他们武艺精湛,一看就是被训练过的好手,纵然宿韫武功再高,也抵不住他们人多。
长剑相接发出阵阵铿锵声,擦出的火星纷飞,宿韫眉宇冷硬,神情带着一股狠戾,出招剑剑置人于死地。
围着他的刺客被他绞灭大半,而他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余下的刺客畏惧他的实力,停在一边不敢随意上前。
宿韫擦了擦唇边的血,执剑对着前方的人,声音冷到了极点,道:“给你们一个机会,杀了我。”
他充血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刺客,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势要将他们全部除掉。
刺客握紧手中剑,奋力朝宿韫刺去,扑哧扑哧一声接连响起,空气中夹着雪与血交织的气息,刺鼻难闻。
宿韫站在雪地里用手帕慢慢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周边是一地的尸体。
他将剑收好,瞥了眼地面的尸首,目露厌恶,道了句,“恶心。”随即离去。
漫天飞雪中,他带着一身血回到马车所在地,望着寂静的马车他松了一口气,她那么胆小,他满身是血的样子,怕是会吓到她。
想着,宿韫正欲去处理自己的一身脏污,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措不及防映入他的眼睛。
“宿韫?”沈蕴灵惊讶不已,又见他满身的血,吓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