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冯，你先在原地等着吧……不用过来找我。”纪如瑄靠着墙壁慢慢蹲下，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

电话另一端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纪姐…那我，在车那边，等你吗？”女孩的声音较为中性化，最开始两个字还拉长音说出来，后面的话则是通过简短有力的方式，一段一段爆出来。

“你现在在哪边？”纪如瑄一边用手扣着地上的石子，一边把手机用肩膀夹住，贴在耳边。“你那边很吵…我听不清你的话。”

“我在夜市，现在准备回到车那边。”

“嗯…这么晚了，我请你吃点什么作为补偿？”电话对面的人一听到她说的话，立刻慌了起来。“不，不用，谢谢纪姐，但我不太饿。”助理小冯说话有些磕巴，婉拒了纪如瑄。

“好，那你先在那边等我吧。”纪如瑄手扶着腿，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听到小冯答应的声音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林潇然已经从自己面前的这条路离开了，月光勉强照得到的地方，只有一处在道路尽头的拐角。

林潇然总是在十字路口拐角处转身，摆摆手，用背影告诉她，不必追。“怎么可能不追啊……”纪如瑄盯着那处拐角，好像那里还停留着林潇然的影子一样。

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朝着黑暗处喃喃自语，“每次都这样推开我……四年前是这样的……”她粗暴地扯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咔哒一声，金属制打火机被打开，赤色的火焰从中迸发，火苗的尖端勾住了烟头。

她用力吸了一口，烟雾灌进她的肺里，呛得她咳出眼泪。“咳咳…！”烟雾被从嘴里咳出，从她的眼前缭过。

“咳…咳…哈啊……”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缓解肺部的不适感。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纪如瑄把烟用另一只手捏住，右手把眼泪抹了下去。

“我一直在找…在等…但你就是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她用力咽了两下口水，掐着烟的指尖越发用力，“潇然……”语言在此刻是苍白无力的，想要控告的人并不在眼前，自己说的话不过是讲给黑夜听的牢骚而已。

她把烟夹回了自己的惯用手，往后靠了几步，直到鞋后跟传来被抵住的感觉。烟雾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注视着它慢慢往上飘，消散在了空中。

她把剩了大半支的烟丢到了地上，用鞋底踩灭，用力碾了两下。直到最后零星的火星也熄灭，她用纸包起了烟蒂，装进了自己的兜里。林潇然不久之前跟她说了，不许她抽烟。在刚刚想起了这句话，遵守了微小的要求。

“诶，纪姐？”她正低头看着刚踩过的地面，就听到旁边有人轻轻的喊了她一声。

“嗯？”纪如瑄回过头，看着声音的来源。面前的人有着咖色的头发，长及腰部，一双杏仁眼眨了眨，看着纪如瑄。

她身上穿着浅棕色的风衣，风衣腰带随便圈了个结。里面穿着浅蓝色的挂脖连衣裙，但是脚上为了方便行走，穿了一双浅灰色的运动鞋。

纪如瑄借着月光仔细辨认面前人的长相，光线太昏暗了，只听声音没有辨别出面前的人是谁。

“是我，李星玥，当初我们还一起上过科班。”自称为李星玥的人歪头笑了笑，往前凑了一下，“纪姐把我忘了吗？”

纪如瑄摇了摇头，“我没有忘了你。”她回想当年上科班的时候，李星玥这个人一直在演古装戏的方面有些优势，身上有一种得天独厚的温婉气质，因此经常会扮演一些温柔善良的女主角。但是到了较为强势的角色上，反倒没有办法表演好了。

纪如瑄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仅仅停留在了以上所说的部分。当年在科班的时候，她实在是太忙，因为自身的优势所在，几乎从后期就一直忙在试镜与拍戏。除了自己的一些私人时间，根本没空去记太多其他人的名字。

“之前看到纪姐才出道了五年多，就能摘得影后桂冠，一直想祝贺，但找不到时机。”李星玥想要握住纪如瑄的手，她伸出了手，在空停留着，脸上还是那副温柔的笑意。纪如瑄回握了一下手指，然后迅速松开，把手放回了衣服口袋里。“你的祝贺我收到了…非常感谢。”

她实在不喜欢与人寒暄，尤其是这种不太熟悉的人。但她碍于面子，还是又想出了一句话，“你现在在做……？”

“我在拍摄一部古装电影，打算用这个来竞争奖项。”李星玥手放到了身前，交叉叠在了一起，“刚跟经纪人和导演在日料店谈了一会儿，这时候才结束。”

纪如瑄眯了眯眼睛，金缮亭内侧包间是她专属的位置。其他房间可以客带客的进来，没有什么具体要求，所以一定是店内的其他人带李星玥进去的。

“嗯，我还有点事，要走了，抱歉。”纪如瑄点了点头，把外套系好，转身就要离开。

“纪姐，我也要走，不如结个伴？”李星玥靠近纪如瑄的身侧，轻声询问了一下。纪如瑄没有说话，不置可否的态度给了李星玥跟上去的机会。

“我这边还等了人，要走的话，就尽量快一点。”纪如瑄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李星玥，只是自顾自地往前快走着。“好，我会快一点跟上你的。”李星玥在后面也跟上了步伐，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纪姐这么晚在这边做什么？”李星玥打破了寂静，询问在胡同里碰到纪如瑄的原因。

纪如瑄想都没想，淡淡地回复了她：“今天想吃日料了，就来了这边。”她想了想今晚吃的东西，又编造了后半部分，“晚上喝了一点点酒，吃完出来吹风，叫了别人来开车。”

“那纪姐你……”“好了，不要再说了，马上就要到马路上了。”纪如瑄把她的话打断，阻止她进一步说下去。

别人都认为李星玥的温柔是天生的，但纪如瑄不这么觉得。在演艺圈工作了这几年，什么人她都见过，而李星玥刚说的和做的，种种表现都有一种刻意的感觉。这种刻意的温柔让纪如瑄感觉有些不适，既别扭还有点生硬。

李星玥把嘴闭上了，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嘁了一声。纪如瑄在这一声结束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吓得李星玥以为自己的声音被发现了。

“你气质这么好，怎么没见你拍过剧？”纪如瑄慢慢回过头，盯着她的眼睛说。李星玥内心的紧张放松了一些，顿了一下回答了纪如瑄的话：“之前家里有点事，没有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两年才拍上了戏。”

“哦…原来是这样。”纪如瑄在哦字上拉了长音，说话的时候狐狸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纪如瑄把头回了过去，继续往前走。

她本来想问她那一声小小的嘁是什么意思，但看她被吓了这么一跳，觉得教训给够了，就什么也没说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才从巷子里钻了出来。眼前是夜晚最繁华的地方，夜市。

街道两侧全是烧烤，奶茶之类的夜宵。小贩的叫卖声和人群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刚才小冯应该就是从这里又折回去的，因为她听到了跟刚才电话背景音极为相似的声音。

“我先走了，再见。”纪如瑄回头朝着李星玥说了一句，还没等对方抬头反应过来，纪如瑄就穿过人群消失在了路的对侧。

在距离停车场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站在车旁的人影。小冯正穿着运动服站在车的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杯热饮。似乎没有注意到纪如瑄，还在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着。

“咳咳……”纪如瑄咳嗽了两声，引起了小冯的注意。“纪姐您到了！”小冯抬头看到了纪如瑄就站在五步开外，把杯子里剩下的热饮直接全喝掉，绕到车的另一端，为她拉开了车门。

纪如瑄点了点头，坐到了车后座上。小冯看她已经坐好，也绕了回去，坐进了驾驶室。

“纪姐，晚上有些冷，我给您带了一杯热牛奶。”小冯从副驾驶的保温袋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了纪如瑄。“是我从陈姨那边拿的，她说你每晚都要喝热牛奶，叫我给您带过来。”

小冯把钥匙插进孔里，把车辆启动，又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身子往前坐了坐，方便握住方向盘。“我把它放到了保温袋里，这样就不会冷得太快了。”

“好，那你晚上吃过了吗？没吃可以让陈姨给你做饭带走。”纪如瑄把瓶子盖拧开，牛奶香气扑鼻，热浪驱散了她身上的凉意。

“我吃过了纪姐，谢谢您。”小冯一边倒车一边说：“是要回跟陈姨一起的那个房子吗？”

“嗯嗯……”纪如瑄慢慢躺到了后座上，把放在座位上的毯子盖在了身上，“我先休息一会儿，到地方叫我就可以。”她把毯子角拉紧，慢慢闭上了眼。

“好的纪姐。”小冯小声地回应了一句，然后继续看着前面的道路，把车尽可能开稳。

纪如瑄闭上眼后觉得有些累，脑袋昏昏沉沉的。也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自己的预期并没有考虑过它们的原因。她感觉耳边萦绕着林潇然那一声声的纪老师，多么礼貌而又疏离的词汇。她用这个词称呼了她整个一晚上，除了……中间自己装醉的时候叫的那两声瑄瑄，她应该一直这么装下去，说不定林潇然就回来了呢？她从来不会看到自己的可怜而不管，只要纪如瑄展示出了脆弱、可怜的一面，林潇然就会回头。这是妥协，也是她的弱点。

或许，我可以再用一下这个弱点……这样下一次，潇然说不定就真的回来了，愿意跟我一起补齐这四年的时光了。就这样吧，纪如瑄对自己说着。她在心里做好了计划，只要到时候去实行就可以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汽车慢慢停了下来。铁门咔咔咔拉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虽然隔音很好，但还是让她捕捉到了这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纪姐，我们到了。”小冯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轻轻摇了摇纪如瑄。纪如瑄点点头，坐了起来，伸着懒腰。

“我去替您开门。”小冯打开驾驶室的门，再次绕回了纪如瑄靠近的门，为她主动开了门。

“谢谢……你晚上怎么回去？”纪如瑄点过头后问了这个问题，一下把小冯难住了。

“这个…我打算跑回去……”她指了指身上的运动装和运动鞋，“就当是夜跑了……”纪如瑄扫了一眼，然后掏出了手机按着。

小冯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纪如瑄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快打车回去吧，太晚了。”

“不用纪姐，我…！”小冯还想说什么，但是纪如瑄早就从车库返回别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