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岁寒在桌边坐下,拿起骰盅的动作非常生疏。
孟旌扬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你会吗?”
段岁寒:“看会了。”
“需要再给你解释一下吗?或者你前三次输不惩罚?”右手边的白衣男士说,“我们可不欺负小朋友。”
“不用,”段岁寒自信道,“这是我玩过最简单的游戏了。”
出言不逊。又是一阵起哄。
游戏开始。
众人很快就发现段岁寒并非吹牛。他玩游戏的心态太稳了,胆大心细,善于观察。
一开始大家还很照顾他,基本不让他输。后来发现他连这一点都利用进去,隐藏自己,把坑挖给别人。
白衣男士坐他下家,连输好几把后他“哇哦”一声,看向段岁寒感叹:“还真是不能小瞧你。”
段岁寒歪头装听不懂。
白衣指着他向众人:“看见了吗?”
当然看见了。
孟旌扬本就意兴阑珊,段岁寒加入后,他强行打起精神,想着给人保驾护航。没成想,段岁寒如鱼得水。
他开口,帮段岁寒转移视线:“别输不起就告状,快喝。”
“就是,喝你的。”宁姝好帮完腔,冲孟旌扬wink了一下。
白衣举手投降,示意赢他的段岁寒:“挑一杯。”
段岁寒随手指一杯蓝色的。
白衣高声:“你故意的?”
那几乎是最烈的一杯,再喝下去,他真要吐了。
段岁寒摇摇头:“看它好看。”
白衣闭上眼,认命:“真心话。”
段岁寒:“我问吗?可我不认识你。”
有人解释:“可以委托别人。”
段岁寒:“孟哥来。”
“不行!”白衣反应出奇得大,就差跳起来。
他喜欢的姑娘就在这圈人里,怎么可以让孟旌扬问?
姓孟的记性好心眼还坏,真该死。
他咬牙把那杯酒喝了,然后态度坚决地要和孟旌扬换位置。
孟旌扬明白今天他和段岁寒不可能轻松离开,既然下家方便代过,便顺水推舟地接受。
然而他一过去,段岁寒就开始输了。
第一次输,那人问段岁寒:“你退学之后在干什么?”
段岁寒:“一开始是在养病,现在的话,在当《巅峰》职业选手。”
“真的?”众人哗然。
段岁寒打职业的事并没有大规模外传。一是没机会,他几乎不在圈子里露面了;二是没人敢打探。当初他生病的事让詹琳动了好大的怒,收拾了不少欺负过他的人。此后大家更明白段岁寒有多碰不得。
这位真真是逆鳞。
宁姝好反应最大,她激动地问:“你在哪个战队?”
“火凤。”
“我的天,火凤!我主队!”
察觉到异样的视线,宁姝好一甩头发,姣好的脸庞在发弯里睥睨:“怎么?我不能看电竞比赛?”
“……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白衣已经有点醉了,说话尾音都是飘的:“这么说,你弟弟还是个公众人物。”
宁姝好白他一眼:“十八岁才能上场,你懂不懂?”
白衣:“你懂你懂。”
嬉闹结束,游戏继续。
不过三轮之后,段岁寒又输了。
他照例选真心话。
赢他的人刚好是宁姝好,她满脸期待地问:“你知不知道应觉去哪儿了?”
“你是他粉丝吗?”
宁姝好犹豫一下:“嗯,算一半吧。”
夏季赛打完应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比赛不打,直播不播,连大名单都没有他名字。
明眼人都看得出火凤新换的野辅不行,想夺冠必须优化,但她打探到所有的内部消息里,没一个说火凤在试训打野的。
已经三个赛季没有夺冠,她的主队好像要完蛋了。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段岁寒拒绝回答,白衣来劲了:“给我喝!”
宁姝好满脸失望,挑了杯度数比较低的推给段岁寒。
孟旌扬把酒拦下:“我来。”
“你不是开车吗?”
“段知远开,我蹭车。”
没给其他人抱怨他前后不一的机会,孟旌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三次输,段岁寒打开骰盅前,孟旌扬按住他。
孟旌扬的手比他大一圈,整个地把他覆盖住,掌心干燥温热,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他说:“我不需要你照顾,小寒。”
要么他输,要么下家输,段岁寒每次都选错了。
“反正有你帮我喝酒。”段岁寒转动手腕挣开他,开盖。
惜败。
这次的问题相当常规:“和同龄异性做过最亲密的事。”
段岁寒想了好久才想到。
“亲脖子。”
“我擦,这么会?”
“啧啧啧,现在的小孩。”
宁姝好咯咯笑:“都说了,十七岁是有秘密的年纪。”
孟旌扬在旁边,脸色变化像拉黑板盖白板,那叫一个黑白分明。大波浪捕捉到这一幕,不留情面地戳破:“不是吧孟旌扬,你不知道?”
白衣哈哈大笑:“还帮人喝酒呢,人家都会啃女孩儿脖子了。”
段岁寒声明:“不是我。”
“怎么,还是人家女生主动亲你?”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刚要解释,孟旌扬撑着桌子站起来,“去个洗手间。”
“段岁寒,过来一下。”
段岁寒跟孟旌扬来到走廊。他也不明白自己是犯什么事了,但孟旌扬脸黑得不行,锅底一样,他就老实靠墙站着,挨训的姿势。
“亲脖子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的事?”
终于能说话了,段岁寒赶紧说:“是以前做陪玩的时候,有个同城的女生经常点我。后来她问网吧老板要了我的地址,摸到出租屋来,说要包养我,我拒绝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旌扬呼出一口长气,但不是放松,只是从一种可怕的表情,变成另一种可怕的表情。
确实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事实更糟。
他问:“你那时候几岁?”
“十四十五?你找到我之前几个月吧。”
“还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没有。有些老板很爱开玩笑,也会有人说要来见我,但真的找过来的就她一个。”
“你还记得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吗?”
段岁寒摇头:“不记得了。”
“把你以前接单的那些账号、平台、工作室名字、游戏小号都给我。”
“你要查?”
只是一件陈年旧事,段岁寒当个玩笑说出来,没想到孟旌扬能重视成这样。
他忙劝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她没对我做什么。事情都过去很久了,要不是今天提到,我都想不起来。你别查了。”
“什么叫没做什么?她找到你住的地方对你性骚扰,还想包养你,你当时甚至都没有十五岁!”孟旌扬态度强硬,寸步不让,“给我,或者我告诉詹阿姨,让她去查。”
段岁寒无奈:“孟旌扬,你不能每次都拿妈妈来要挟我。”
“段岁寒,你能不能不要为了那个人和我吵架。”
声调降下来,孟旌扬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悲伤,还有些疲惫。段岁寒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眼睛不敢看孟旌扬的脸,错开来,落在他银灰色外套的肩头。
他还是妥协了:“账号密码都在旧手机里,妈妈收起来了。”
“你能问她要回来吗?”
段岁寒点头。
话说完,聚会的心情算是毁了个干净。孟旌扬揉了揉眉心,打算进去之后直接道别。
衣袖被人拉了两下,孟旌扬转头看去。
“对不起。”段岁寒眉眼低垂,好不乖巧,“你别生气,孟哥,我没想惹你生气。”
“我知道。”孟旌扬和缓下来,道,“刚刚吼你是我一时情急,抱歉,下次不会了。”
段岁寒偷偷抬眼:“我没关系,你也没关系?”
孟旌扬安抚性地弯了弯唇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