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后,因该去找生门的。但我不甘心……阿晓,你想让我活,这便够了,我会试着活下去。”
舍悬烟站起身,盘坐于屋中,膝下翻起光来。
“阵法?”孟归心中疑惑。
这阵法像识阵,但又比那复杂太多。
相互牵连,相互转化……
不对劲。
孟归扭头看向孟北望:“孟神仙!你会破乱象吗!”
孟北望摇头。
孟归又道:“那你跑快些,快点去叫晏清!这是个大阵!特别大!他在整个和阳城都下了阵,他要将这条乱象转成真的现实!”
孟北望猜到他的想法,不放心的道:“你怎么办?一个人拖行吗?”
孟归冲他展颜一笑:“您把心放肚子里,抗揍捣乱我还是很行的。”
孟北望无法,攥住人的腕子灌了股“仙力”。
“别用你自己的,头疼。我不久便回来。”说完消失无踪。
孟归舔舔唇,站到发光的那块房顶上往下一踹。
哗啦!结界崩毁。他掉进了屋里。
舍悬烟被灰糊了一脸,他怒瞪向孟归。
孟归嘿嘿一笑:“新娘子晚上好!我是来闹洞房的!”
他一手握拳,指尖刺破皮肉。
伏下身在地上一抹,阵法被染成了血红色。
光芒渐渐暗淡。
舍悬烟一惊,一口撕破手掌,盖住孟归的血,阵法再次亮起。
孟归看的手疼:“新娘子你真是个狠人,不痛吗!”
舍悬烟微笑看他:“来捣乱啊,那你别走了!”
一甩手,一排泛着光的血珠飞溅向孟归。
“你挺聪明的啊!”孟归边躲闪边道:“竟然把阵眼藏了起来,另开法阵输送'仙力'起阵。”
舍悬烟又一甩手出:“感谢夸奖!”
孟归转身躲避:“新娘子,我也不劝什么。只是咱打个商量……”
舍悬烟站起身,身上延伸出无数血线牵连阵法。
他拔出一把早已藏于床底的剑,抹上血朝孟归砍去。
准备做的真足!
孟归大惊:“你他妈不是文官吗!”加速闪躲。
舍悬烟的血里一定下了禁锢的术法,只要沾上便动不了了。
舍悬烟嗤笑一声:“也不看看我嫁的是谁!会砍两下很正常吧!”
孟归现在用的全是孟北望的仙力,头不痛脑不晕,身轻如燕,但他不光要躲着剑,还要躲剑上飞出的血珠,也是心惊肉跳累得慌。
孟归抓紧闪躲的空隙道:“说好,你要发疯给你疯,你要是赢了我们要管也不行了,但输了不许哭!不然你相公也得跟着哭!”
舍悬烟:“……”
一剑横扫。
孟归面目扭曲的下腰躲闪,扶着墙躲到一边:“不带玩命啊!”
舍悬烟喊道:“我管你!跟你熟吗!!”
地方太小,孟归躲的格外艰辛,他余光一扫,看见了床上坐着的人。
他向前一把揪起那人,挡在舍悬烟面前。
舍悬烟的血溅到了季镜云身上,人立刻僵成了一块钢板。
舍悬烟:“……”
无言半晌,他道:“你给我出来。”
孟归后脸皮道:“拒绝,你一定会继续砍我。”
“怂蛋!”
“我承认。”
“……”
舍悬烟气笑了,他手一翻,季镜云竟是动了起来。
孟归吓了一跳:“我去!你把他当傀儡玩他知道吗!”
舍悬烟站在原地一摊手道:“他惯我,不会生气。”
孟归:“……”行!
舍悬烟将剑递给季镜云,人毕竟是个将军,拿了剑堪称如虎添翼,两人一同朝孟归扑来。
孟归几番逃窜……没逃掉。
最后僵成一块钢板靠在墙边。
舍悬烟甩甩血安逸的坐回阵中。
孟归幽幽道:“二打一就没意思了新娘子,胜之不武。”
舍悬烟:“我承认。”
孟归:“……”
他试着收紧手掌,发觉根本不行。
脑中灵光一现,孟归催动仙力将血液逼向指尖。
血渗出来,逐渐积了一洼。
孟归操控血液流向阵法。
结果还没碰到便被一阵旋风吹飞。
“小聪明。”舍悬烟刺道。
孟归轻叹一声懒散道:“哎,没关系,我等的人差不多也快来了。
舍悬烟眼神一凝,迅速起身躲闪。
但后背依旧被什么抽了一下,似乎是把剑。
他回身看去,只见一袭墨影立于屋中。
那墨影抹去舍悬烟的血,放开了孟归。
孟归伸了伸胳膊,道:”哎呦喂可算来了,我可是被两人按着揍。”
孟北望道:“晏清不见了。”
“啥?”孟归惊道:“你都找遍了?”
孟北望点头。
孟归:“。”
他抓耳挠腮一阵道:“这怎么办?”
孟北望一耸肩:“先把阵停了。”
四人蓄势待发。
忽然,变故突生。
舍悬烟一口血喷了出来,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季镜云也软倒下去。显然是控制他的术法失效了。
孟归二人同时一怔。
地上的阵法剧烈一闪,破碎成点点荧光。
“怎么回事?”孟归道:“阵怎么破了?”
那可是个天大的阵,这危机就这么没了?
二人对视一眼。
“……吟寒?”
倒地的季镜云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起身,看见了舍悬烟如今的模样。
舍悬烟红着眼,下巴滴着吐出来了血,愣愣看着阵法的位置。
他花了好些年布置的局,甚至潜入生门偷学阵法,日日苦心钻研,终于摸索出了这个可以改天换命的阵,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阵眼藏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阵若是成了便会牵连出无尽的祸事,做好了被天道反噬致死的准备,这辈子烂命一条已经无所畏惧了,他只求季晓能活。
年幼丧母,少年丧父。
季晓披荆斩棘九死一生,他说他想继承父亲的遗愿,让国家繁荣,百姓安康,他还没好好看看他所护的盛世,不该这么死了……
但是……
阵眼谁找到的?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这个阵啊?
心头泛起浓重的累和绝望。
季镜云上前,搂紧了人。
他轻拍舍悬烟的后背,用袖角擦拭他唇边溢出的血。
季镜云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看向孟归二人,眼中涵戒备:“你们是谁?”
正在此时,屋门被推开。晏清顶着满头树枝烂叶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专注清理的燕蕴筹。
季镜云见到皇上,下意识要行礼。
燕蕴筹头也不抬的道:“免礼。爱卿请无视我,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季镜云:“……”
“谢皇上。”
孟归看看舍悬烟,将乱象之事同季镜云说了。
舍悬烟静静的坐在原处,一言未发。
季镜云听完,轻笑一声:“我早有察觉,只是一直骗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可是,这太令人感到不甘了。”
说着搂紧了舍悬烟,唇抵于他的发顶。而被搂紧的人更深的埋入他怀里。
有情不可白首,怎能甘心呢?
但这一切都是命啊……
几人静默良久,晏清忽道:“倘若来生还能相遇,你们可愿意。”
两人同时看向他。
晏清道:“世间因果相互牵连,你二人此生为民为国所做颇多,福报不错。或许可以设法牵出一段缘。”
舍悬烟眸子亮了起来:“当真?”
晏清点头:“你们要吗?”
二人起身郑重一礼。
来生何其遥远,但如今也没有什么法子了,这缘有总好过没有。
晏清俯身蹲到二人面前,指尖一勾,两人眉心渗出如云雾般的白烟,相互交错,颜色越变越深,最后化为一根红线缠绕于腕间。
缘成。
晏清闷咳几声,脸上裂开了一大片,裸露出森森白骨。
他用长发遮挡面颊,站到一旁。
很快,他的面部恢复原状。
季镜云道:“你没事吧?”
晏清摇摇头。
燕蕴筹忽然神情严肃,她向前几步捏住晏清的下巴,将人的脸掰了过来。
季镜云位置比较低,他清晰的看见了晏清不安攥紧的手。
他下意识看向舍悬烟,正巧他也收回目光。
二人对视一瞬,懂了。
这是在骗人呢。
他们看看腕间的红线,毕竟人家方才才帮过他们,还是不戳穿了。
但他们不戳,自有人戳。
孟归靠在孟北望身上蹙眉道:“陛下,他把反噬藏起来了,在脸上,可严重了,好像都能看见骨头。”
燕蕴筹心里一惊,揪着人的头发道:“快给我看看!”
晏清:“……”
他将头发拽回来,道:“待会儿吧,先办个事。”
燕蕴筹皱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晏清转向舍悬烟:“可以了吗?”
舍悬烟看看他,垂眸道:“我……能死后等几年吗?”
晏清歪歪头。
舍悬烟看看腕间红线道:“我想和他一同轮回。”
终究还是不放心啊。
晏清道:“那你又要再熬好久,真的确定吗?”
舍悬烟点头。
晏清不再说话,他划破掌心,滴落血液。
鲜血自动成阵,血光蔓延全城。
一切缓缓回归正轨。
不该有的记忆消散,不该出现的人转移,不该活的人死去。
舍悬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身上的的“仙力”消散殆尽。
他逐渐碰不到季镜云了,心里忽的慌乱起来,但他撇到了腕间那根明艳艳的红线,所有惶恐和不安全都远去了。
哪怕没有来生,至少那漫长的轮回路你我能一起走一遭。
他轻抚爱人的面颊道:“季晓,你最好死快些!不要让我熬太久……”
季镜云轻笑一声:“尊命,舍大人。”
两人都笑了,他们看着对方,唇瓣微贴,极致温柔,极致不舍。
三拜别离,一吻余生。
我望红尘,待来生缘。
愿来生,长相守。
——
孟归在一旁看着,在阵中二人消失,一切回归正轨的前一瞬。
一股推力将他推进了阵中。
顿时天旋地转,压抑到呼吸不畅。
他回头看去,只见晏清站在他原本的位置。
是他推的?为什么?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孟北望甩出一把剑砍向晏清,自己朝他的方向飞奔过来。
木剑?
孟归心想。
好生眼熟啊……
脑中纷杂的画面夹杂着极致的情感铺面而来。
他要……想起什么了。
但为何,他这么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