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也会被我吸引吗?”
原下惠反应慢半拍,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接的是哪个话题。她停下脚步,认真思考他地提问。
真波回头,静静望着她。
“真波很吸引我,不然我们也不会做朋友了。但是如果要我说为什么被吸引,我有些说不上来……”原下惠慢慢组织语言。
“不过能够确认的是,我喜欢比赛时候的真波,闪闪发亮移不开眼。”
真波摸了下鼻子,眼神飘忽:“这样啊……其实我也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和小惠呆一起。不过我感觉理由并不重要,就这样跟着心走,开心就可以了。”
原下惠弯起眼睛,笑道:“怎么办,我突然有一种“啊,这不愧是真波的回答”的感觉。”
而且这也是一直以来她自己的生活态度。在某些方面,她和真波其实还挺像的。
“那需要我回一句“谢谢”吗?”真波微笑。
“不客气,我现在要正式的通知你,我决定收回之前说你是小天使的称呼。”原下惠一本正经。
“现在的真波我觉得更符合冬日的太阳,耀眼且温暖。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请你继续照亮我吧。”
真波淡定地接话:“那我可要努力了,小惠就看着我吧。”
“会沉吗?”
有些人会把注视当成前进的动力,也有一些人会觉得这是负担。
“一点都不,超级有动力。”他扬起唇角,笑得肆意又张扬。
原下惠:“那我就不客气地看啦。”
虽然其实已经看了很久了。
小梨和铃子之前还讨论过她可以坚持现实追番多久。作为参与者的本人当时表示,她也不知道。
她做的很多事都是顺其自然,喜欢就继续,无感就停下,并没有去思考很多。
比起追番她更爱完结,因为如果没有一口气看完的话,时间会消磨她的兴趣。漫长的追更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恰巧她没有。
明明在被吸引的那一刻,心跳和悸动会到达巅峰。但是随着各种新故事新主角的出现,你的注意力会被分散。于是,那刻的心动会被掩埋,直到有一天再也不会被想起,它的结局就会在角落里落灰。
所以她有好多未完结的漫画静静地放置在书架上。
在暑假开头的那段时间,她对真波好奇开始渐渐消退。如果不是那一次碰巧相遇的话,说不定她这次都不会来看比赛。
但是她现在来了。
……
接下来两天比赛,她都很认真地在注视他。
高中联赛第二天,学长们大放光彩,箱根如愿拿到第一。因为道路不能一直封锁,比赛是有限时的,所以有一半参赛选手未达标被淘汰。
总北部长疑似受伤。
真波在这天并没有出彩的表现,不过看他和队伍一起骑行的样子,想必内心也是很快乐。
高中联赛第三天,一开场总北和箱根队伍就决定一同协作。这个场面挺让小惠意外的,她以为的竞技比赛一直都是学校间的厮杀,哪有比赛期间还能一起合作努力的呢?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她觉得自行车比赛太有魅力了!
团结就是力量,直白的表现在比赛上。小野田,荒北学长和真波因此意外落单。
落单三人组没有放弃,协作追上先头部队。
话说,荒北学长疯狂骑起来真像野兽……
新开学长也是……他没有叼着能量棒,而是张着嘴,伸着舌头,左右摇晃的飞速前进,像是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说实在的,学长的表情有些可怕,但是她并不害怕,反而感觉眼眶发热,鼻子酸涩。
咦,这一刻她好像成为了漫画中,贴近主角生活的朋友,知晓主角背后的努力。然后当主角在大众面前大放光彩的时候,她会回忆过去的不易,并留下激动的流泪。
也有可能是伤感的流泪,因为学长们看起来很痛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曾经她还担心总北的选手会在比赛时采取暴力,毕竟他们有一拳一个洞的队友,现在看来她是想多了。我们自己的队员看上去更可怕。
哼哼,小野田上次是你输了,我们学长可厉害了。
……
像野兽一样无畏的荒北学长选择拼尽全力托举了队伍,退赛。
总北田所学长为了队伍的前进,退赛。
总北鸣子章吉,退赛。
……
人的身体其实很脆弱,但人的意志却能违背□□。四肢在疼痛,肌肉在悲鸣,脚却还能毫不犹豫地往下踩。
这是三年级的最后一场比赛,是福富部长组建的最强队伍。三年来,日复一日的训练只为在这一刻将队服送往终点。
福富部长把最后终点地冲刺托付给了真波,相对应的总北选手是小野田。
很神奇,很戏剧性。两个第一次参赛的一年级生,在最后关头各自背负了全队的希望。
是综合思考后的决策,也像是命运的安排,他们俩在联赛最后一天,最后一程的时候履行了之前的约定。
真波昨晚说东堂学长找他谈话。
学长跟他讲,假设最后他自己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冲刺,那么冲刺的重担就会落在真波身上。
“到时候就忘记一切,自由地骑行吧。”
东堂学长是这么嘱咐的。
爬坡选手之所以成为爬坡选手是因为他们有着其他人无法相比的,对顶峰的渴望。
而本次全国联赛的终点,是距离这个夏天天空最近的地方。
一直以来,原下惠对这场比赛都是怀着期待的。她看过他们训练,知道几十人为个位数的参赛名额拼尽全力。选拔出的六人现在来到这里,为荣耀而战。
但是,箱根输了。
在终点前,以微小的距离落败。
“……此次高中联赛的获胜者是——总北!”广播通报响起,原下惠觉得有些刺耳。
之前石田老师在车上对她说,有些事看过比赛就能知道,当时她很不解,现在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自行车比赛好残酷。炎热的酷暑,漫长的赛程,未知的困难……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你也不一定能得到最渴望的答案。
第一个冲线的人可以抬起双手感受迎面而来的欢呼,而失败者只能低头任由眼泪混着遗憾滴落在地。
但是真波,假设你在冲刺的那一刻忘掉了身上背负的责任,眼里只有超越极限的比拼。
那么我想在胜负的那刻,在你垂下头的那刻,你被阴影遮盖下的表情,是不是还是带着微笑的?
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有人跟上了你的速度,你们一同在挑战极限。
爬坡选手好像会有各自的命运流转,东堂学长和卷岛学长,山岳和坂道。
原下惠只是单看着比赛,流泪便自然而然地流出眼眶。
她远远瞧见真波独自避开人群,静静伫立在一颗大树下,身影被身影被葱郁的枝叶半遮半掩。
他好像在凝视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又望向悠悠飘荡的白云。然后抬眸,与澄澈无垠的蓝天对视。
正值盛夏,风带着几分热意,却也肆意张扬,猛地拂过,吹得真波的发丝飞扬,连带着单薄的身躯也轻轻颤动。
原下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她的身体倚靠着粗壮的树干,头微抬,目光穿透层层枝叶,望向那片广袤无垠的天空。
很久以后,他说:“我输了。”
“学长们把一切托付给了我,但是我在终点前那么一点距离被他超前了。
“因为我没有赢,大家的努力都泡汤了。”
原下惠听得有些难过,这次不是因为比赛的输赢,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
这个享受着爬坡,追求着极限的随心率真少年好像正在被迫经历一场巨大的蜕变。
她问自己,她可以做什么?
沉默片刻,她问:“要抱吗?”
“为什么?”
“以前我难过的时候,铃子总会过来拥抱我。她说拥抱可以减轻痛苦。”她语气轻松。
“真的会吗?”他转身走来,一步一步的,表情一如往常。
“假的。”原下惠上扬嘴角说。
“拥抱像是沾染悲伤的媒介,她每次抱住我的时候,她自己的眼泪总是止不住的流。”
像是要替她吸收走所有的悲伤,然后就变成痛哭的铃子和试图安慰她的小惠。
真波微笑:“那我一点都不想让小惠哭。”
“那我们走吧,学长们应该都在等你。”原下惠跟着他一起走。
……
也许是释然,也许是假装,当你踏出新一步的时候,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痛苦,悲伤,悔恨……你可以记下现在诞生的情绪,但是不要沉浸。
哪有比当下,比未来更重要的事,人要向前看。
无数次夜里,她曾对自己这样说过,但是她今天没有用来安慰真波,因为大道理太轻飘啦。
毕竟现在的她依旧喜欢怀念过去。
她们三个女孩子最后是搭自行车部的后援大巴回去的。
路上,原下惠望着窗外,突然想起了比赛第一天真波的问题。
她好像隐约触碰到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