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只是默默听着，说实话，他对湘的过去并不了解。他们俩之间的缘分，也是只能用奇特来解释。

当年他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碰巧撞见了受伤的湘。她明明跟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年纪，却一个人流落在外，受伤了也一声不吭。九霄实在于心不忍，便带她回家养伤。没想到转眼时过境迁，他已然家破人亡，逃亡到一个小镇隐姓埋名，偶然与湘重逢，而湘刚好在筹办春意，他便答应了湘的要求。

除此之外，他对湘，一无所知。

眼看着湘的声音越来越小，九霄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受伤也不吭声的小丫头，连带着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所以你…会武功？”

湘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九霄会问出这个问题，被硬生生挤出一声笑，九霄被这一声苦笑也逗乐了，接着两人便笑得停不下来。

虽然九霄早已根据这些蛛丝马迹猜到了这个事实，可他依旧想从湘的嘴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上次他在望碧凝痕用饭的时候，听到旁边几桌似乎在说江湖上一个称作诡阵的组织。

九霄对江湖事一无所知，只是听他们说，如果想要见到诡阵的委托人，便可以来春意碰碰运气。他不知道湘是否知道此事，更不知道此事会给春意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一连几日的阴郁被这笑声击溃，湘也不似刚才一般垂头丧气。她顺手又递给九霄一块枣糕，声音低沉地说道：“这几天，咱们的生意应该不怎么样吧。”

“何止是不怎么样，简直就是凄凄惨惨戚戚，根本没几个人。”九霄倒也没跟湘客套，直接实话实说了。

他知道，之前湘是用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让春意的客流量回暖，如今就算是再想一个类似的法子，也无法解救春意的困局。他虽然不想让湘觉得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可实话实说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快途径。更何况，之前的努力看似是白费，可总归是成功过。为今之计，无非是加强安防，多招些人手，等到事情过去了，客流量自然不是问题。

“嗯，这点我预料到了，这几天辛苦你了。”湘一边嚼着枣糕，一边望着远处的星空，并未看向九霄。这几天守着紫凰，她都没出过门，饭也没怎么好好吃过。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有一件事，倒是有些棘手。”九霄顿了顿，说道。

“什么事？”湘有些胃口大开，一块接一块的吃起这桂花枣糕来，口齿不清地说道。似乎是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这枣糕吃起来格外的香甜。

“据綟夜说，最近一连几天，王爷都是去了宜香院，点名是要…”，九霄并没有继续说出那个名字。

“谁？思柔吗？”湘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大口大口的吃着。

她并不吃惊，毕竟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不管王爷去哪，想见谁这都是他的自由。她只看重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是否受影响，无论如何，王爷在她这里遇刺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不怪任何人。

她现在只希望紫凰能尽快醒过来。这五天，她的确是闭门未出，可她也并未闲着。紫凰不在，手头上的事自然需要她来接手处理，春意的事只是短暂的问题，不足挂齿。可其他问题若是缺了人处理，那可是伤筋动骨，再难续命了。

填饱了肚子，天也蒙蒙亮了。看着九霄哈欠连天，湘便拍了拍他，笑道：“赶紧回去睡吧。已经这么多天了，估计刺客也不会再下什么黑手了。要遭殃，也是他宜香院遭殃！多休息几天，这里有我。”

“还有几笔账我还没对完，你这花魁大赛要怎么办，你有想过吗？”脑子里有一万件事的九霄并不想回去睡觉，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还忙不过来，更何况是叫他休息几天？

“现在我不就在想吗？”湘的眼珠子一转，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元气满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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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御医，早来安康。”九霄刚踏进自己的院内，便看见宋御医晨起锻炼，恭敬地打了个招呼，行了个礼。

“早啊，小兄弟。”宋御医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几日前，他还根本不想踏进这春意横生。

初画端着热腾腾的白粥和几样小菜走了过来，道：“九爷，宋御医，给两位请早安了。饭菜已备好，请两位赶快享用吧。”说罢，行了礼，便先退下去准备了。

宋御医朝初画点了点头，便与九霄前后一并走进重碧楼。这几日，他对这春意横生和九霄都大为改观。本以为是那些浪荡烟花之地，没想到这重碧楼十分古朴，书香气息浓厚，下人们也都懂得分寸，的确让他宾至如归。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也会去春意横生转转，也体验到了地底烁朱火的滋味儿，更别提还有论战堂等让他十分感兴趣的地方，属实是有些…让他乐不思蜀。

九霄恭敬地给宋御医倒了一盏茶，道：“今早我已经去看过了，病人还未醒。”

“这的确是不常见，可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宋御医叹了口气，行医几十载，也不是没给什么武林人士看过病，可这一次的情况，他的确是第一次碰到。

九霄点了点头，并没有往下继续说。这样的场景，让九霄觉得似曾相识。宋御医虽然跟他的爹爹年纪差了一些，但是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着实让九霄有莫名其妙的安全感。除了自家父母，他从未跟任何人住在一起过。而自从他们离世后，九霄便再也没有过过需要向人请早安的日子。

跟宋御医一起用饭，居然让他有一丝怀念的感觉。

九霄有一丝恍惚，宋御医似乎看出他昨夜休息得并不好，便道：“年轻人得注意身体啊。”

“无妨，谢宋御医关心。”九霄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知道，宋御医是医者仁心，但这份善意同时也在提醒他宋御医的身份。

九霄对凝尘在春意留下一位御医并没有太多的质疑和思虑——如果说紫凰是王爷的救命恩人，那留下一位御医自然也是合理的。湘对此事可能有不同的看法，但他并不排斥宋御医，甚至对他来说，如果不是身份的限制，他很愿意和这样一位“前辈”成为忘年之交。

不管是爹爹亦或是自己，都跟宋御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一点，他在春意实在是无法找到共鸣之人。因此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很喜欢这位宋御医。

见宋御医点了点头，九霄又道：“听初画说，昨日宋御医不仅去了竹堂，还去了论战堂？不知可否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初画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回头望了过来。见无事发生，便又低头擦拭起了堂前的物什。自从宋御医来了之后，九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从未听过九爷跟楼主以外的其他人说过这么多的话。

“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反倒是你们这里真的是让老夫眼界大开啊！”宋御医笑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浓厚的兴趣，九霄的心情也随之有了转变。

“别的不提，光这温泉便已是天降神迹。此泉之发源，其下必有朱砂或硫磺、矾石，盖天地至阳之精所结也。此外，这汪温泉甘平无毒，若是每日都能在温泉中浸泡一刻，的确可温通经络、流畅血气、怡情畅治，促使身心康健。”说道这里，宋御医两眼放光，此等向往竟让九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此之前，宋御医只在老祖宗的书里看到过相关记载。可不知为何，他从未在离国见过温泉。如今竟然能重见神迹，他自然是心向往之。

见宋御医如此感兴趣，九霄便大方做主，道：“若是宋御医想来，春意横生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这几日，也辛苦您了。”说罢，便又隔空行起礼来。

“老夫倒不辛苦，医者仁心，更何况这本身就是王爷交代给我的差事，断然没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九霄礼数周到，让宋御医如沐春风。

九霄刚想继续说下去，突然看到初画走了进来，恭敬道：“宋御医，门外有人求见，不知道您可否愿意？”

宋御医愣了一愣，怎么会有人找我？扭头看向九霄，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便沉吟道：“好，叫他进来吧。”随即便又向九霄说道：“实在是叨扰了。”

九霄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便交代初画好生招待宋御医和他的客人，让宋御医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即可。如果没什么事，可以继续按自己昨天的交代，带着宋御医他们去斗茶室、或者琴室转转。

说罢，九霄便困意顿涌，无暇继续闲聊，还未见到来人，便回到房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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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在望碧凝痕静静地听着綟夜等人的汇报，所幸，除了人流量越来越少之外，这几日并无任何大事。

申时刚过，连管家们都是刚来春意上工，因此望碧凝痕里只有湘和几位管家。湘本打算叫上老九一起来商量，没想到却得知他还在休息，便告诉初画等到老九醒来直接让他来望碧凝痕找自己。

雨织给大家填了壶茶，便看向摇漾。摇漾眨了眨眼，便开口道：“楼主，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咱们之前说的花魁大赛…还能办下去吗？”

摇漾有点心虚，他知道在座的所有管家们都为此努力着。他无意诋毁大家的努力，但这件事对他和雨织来说牵扯最大，他实在是不想让那些姑娘们和乐师们白忙活一场。

湘并没有接话，只抿了两口茶。

摇漾见湘没有回答，便窘促地继续说了下去：“抱歉，楼主，我无意冒犯。但是花魁大赛直接牵连到我跟雨织，我们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姑娘们交代…”还未等摇漾说完，湘便说道：“要办！”

见众人面露难色，湘便耐心解释起来：“办是肯定要办，只不过何时比赛，掌握在我们手里。客流量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之前怎么解决的，这次就怎么解决。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但是，你们要保证咱们楼里的姑娘们，琴师、乐师，每日都要精于自己的技艺，做好准备才能有一鸣惊人的机会！这次花魁大赛，对她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机会，对咱们春意来说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机会！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要大办特办！”

湘的眼神有些坚毅，让摇漾和雨织有些震惊。他们俩互相看了看对方，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