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选妃赐婚后,晋王一直谨记母后的话,要想办法让静辞表妹不嫁也得嫁。
他便着人盯着静辞表妹盯了好些日子,今日终于等到了机会。
只是不知怎的,大概着了凉,肚子总一紧一紧的,他在红枫下等了等,决定还是先去解决一下五谷轮回之事比较重要。
于是他带着随侍公公风风火火地先去了净房。
躲在不远处梅丛里的陈平嘿嘿一笑,还是自家殿下神机妙算,早就猜到谢皇后和晋王会盯上靖北侯独女,赐婚圣旨下达后就让他们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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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安见沈宁和谢静辞朝红梅丛那边去了,他便独自一人去了另一处梅丛,这处梅丛大概不算繁茂,几近无人。
此处恰好适合一人散心,也能让沈学他们抬眼就能望见。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放任自己想一想五妹妹,走着走着就入了梅丛深处。
等他发现时,已经走出了好远,他苦涩笑笑转身欲回,却突然看见一抹急匆匆的身影,那身影身着布衣蒙着面,似是扛着个穿大红斗篷的姑娘,那姑娘安安静静、无一丝挣扎。
他脑中骤然出现一道声音:光明为煜,顺遂为安,他的父亲、母亲一定很爱他,希望他前程璀璨、一生平安。
他仅思索了几息就跟了上去。
那人走得很急,连后面跟了人都没发现。
待走到一处繁茂红枫前,朝着树后轻喊了几声,然而没有人出来。
正待要走,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站住!把人放下!”
那人转身,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冷笑一声道:“我劝你少管闲事!”说着就再次要走。
江煜安:“今日前来赏雪的不是公侯就是勋贵,个个都带了护卫,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谁说我要逃……”那人刚说完就闭了嘴,转身又欲走。
就在这时,后面又有几道脚步声传来,江煜安回头见是沈宁一行,便迅速上前两步扑到那人一条腿上紧紧抱住。
那人见此骤然一急,也顾不得肩上扛的人,松手往地上一扔,同时抬起另一只脚就朝江煜安胸口踹去。
江煜安这次有了经验,见他松手扔人的时候就一个打滚直接垫在了穿大红斗篷姑娘的身下,然后被砸的闷哼一声。
那人见此啐了一口,“活该”俩字还没出口,才记起自己蒙着脸,一口唾沫星子没啐出去反倒糊了自己一嘴。
那人:……
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后面几人已经近在眼前,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他恨恨地瞪了江煜安一眼,撒腿就跑。
后面几人正是沈宁和赵澜,还有谢静辞的护卫以及跑在最后喘着大气的冬竹。
沈宁十分感谢原身这副身子骨,跑成这样也只微微气喘,不像冬竹。
她先吩咐那护卫去追贼人,这才几步上前,掀开斗篷的帽子,确定真是谢静辞,才轻轻推着她轻声唤道:“静辞妹妹?静辞妹妹?”
楚王抱手环胸忽而道:“你要不要先让她身下的那位公子起来?”
沈宁:……
沈宁这才注意到江煜安。
她单膝跪下将谢静辞整个往自己怀里一搬,就将她从江煜安身上抬了起来,本欲上前帮忙的赵澜生生止住了步子。
江煜安没急着站起来,爬起来后直接看向了沈宁怀中的谢静辞。
沈宁还在轻声唤道:“静辞妹妹?静辞妹妹?”
赵澜:“她中了迷药,用冷水方能泼醒,不如先把她……”
带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宁随手抓了把地上的雪粒子,往谢静辞脸上一拍。
赵澜:……
接着她又按了一会儿,那些雪粒子须臾就化成了水,她顺势又拍了拍谢静辞的脸,将雪粒子拍匀。
不过片刻,谢静辞就悠悠转醒,她先看到了一脸忧心的沈宁,恍惚了一瞬才笑着叫人:“宁姐姐。”
她又转头望向四周,恰和半跪在沈宁面前的江煜安对上了目光,她的笑似是放大了一瞬,又好像没有:“煜安哥哥。”
她轻声唤道。
江煜安怔愣在了当场,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宁心下好笑,静辞妹妹还是这么不见外,马车上刚和她介绍过江煜安和自家如亲人也不为过,她就亲切喊上“煜安哥哥”了。
谢静辞抬了抬手,发现能动,便在沈宁和冬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沈宁帮她拍打掉身上的雪粒子,轻声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谢静辞摇了摇头:“我去前面追兔子时,横里突然蹿出来一人,朝我脸上撒了什么药粉,我就晕过去了。”
说道此处,似是才缓过来力气,冷声道:“那人呢!竟敢算计到姑奶□□上!”
沈宁:“我让你的护卫去追了。”
沈宁又看向了面前的江煜安:“这次多亏了煜安哥哥,是他紧紧拖住了那贼人,我们才得以赶过来。”
谢静辞看向江煜安,大眼睛眨了眨,灿然一笑:“多谢煜安哥哥。”
江煜安顿了顿,拱手道:“谢姑娘也曾出手帮过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沈家兄弟见几人去了梅丛久久未归,便分头寻了过来,寻到人时,见楚王殿下竟然也在。
几人纷纷见礼。
江煜安也才知道那人竟是楚王殿下,也跟着见礼,进而又垂下眼不再多看。
几人询问发生了何事,沈宁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沈家兄弟大惊。
沈问气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出了这样的事!”
沈学意味不明地看了楚王一眼:“是啊,何况这里还是只有公侯勋贵才能进来的香积寺。”
楚王眉梢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谢小世子已经怒极,转瞬也明白了沈学所说,抿着唇紧紧握住了大姐姐的手。
沈宁注意到了大哥和楚王的“眉来眼去”,先是梗了一瞬,进而也不得不多想。
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香积寺掳人?掳的还是谢家人?
她一下就想到了谢皇后、想到了晋王。
京城都传先前的楚王妃定的是博阳侯嫡女,是她使了手段才被赐婚于楚王。
可按谢皇后在赏秋宴对她和母亲的热络劲儿,她应当极大可能是被谢皇后选为了侧妃,不知何故有了变数。
如是这样的话,那晋王妃一开始是不是也不是谢静柔?她也是谢皇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毕竟谢家二女,很显然选谢静辞才对夺嫡更有利,手握兵权的靖北侯是她的父亲。
那今日之事会不会是谢皇后和晋王所为?目的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让谢静辞不嫁也得嫁?
想到此处,沈宁不禁打了个寒颤,第一次有了穿越实感,还穿到了极可能是个法外狂徒的世界。
她正这般想着,不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竟是一众闺秀赏雪赏到了此处,为首的正是谢静柔、袁珂还有另一位没见过的姑娘。
谢静柔见到沈宁一行似也十分惊讶,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这才看见楚王也在,隐秘地翘了翘嘴角。
一行人走近先同楚王见礼,谢静柔才柔声开口:“听说这片梅丛的红梅煞是好看,才邀几位姐妹前来赏梅看雪,没想到姐姐和沈家兄妹也在。”
她今日前来是听说晋王表哥也来了这里赏雪,虽然她们大婚的日子还有半个多月,可她还是忍不住求了教习姑姑给她放了半日假,只为来见晋王表哥一面。
果然她刚到这里,就见表哥身边的路公公朝这边来,她便寻了借口也来了这边,没想到没看到表哥,倒遇见了楚王和沈宁。
谢静辞淡淡暼了这些人一眼,并未搭理。
沈宁也是淡淡朝她们点了点头,想叫兄长们和谢家姐弟一起离开,而还未开口,她就看见谢静柔隐晦地朝身侧的袁珂使了眼色。
沈宁:……
又靠眼神交流是吧?
那边的袁珂会意,笑着走到谢静柔另一侧眼生的姑娘身边,看向沈宁介绍道:“沈姑娘,这位是博阳侯嫡女雅君妹妹,想必你也听说过她吧?”
沈宁这才看向范雅君,人如其名,雅致君端。
她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身后,她明白了,这是在看楚王。
沈宁穿来后少有的心下不耐烦起来,这几个人没完了?不闹事就浑身发痒是吧?
她调整了下心神,将那丝不耐烦驱散,笑了笑:“不曾听过。”
简单的四个字让袁珂脸色一变,连同她身侧的范雅君也收回目光正视沈宁。
袁珂只见过同文安伯府断了亲的裴氏和沈宁,并未近处见过裴氏的四个儿子。
如今见到竟是个个样貌英俊、身姿如玉,旁边还跟着一位,仔细一看,竟是那日码头他让小厮教训的那个人。
她神色几不可见的又变了变。
沈宁只一味地端着笑,等着袁珂继续介绍,四位兄长和江煜安则面无表情。
袁珂是见识过沈宁的嘴皮子功夫的,见她如此便转换了策略,同身边的范雅君道:“那位就是圣上赐婚于楚王的沈宁。”
范雅君在听说自己竟被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抢了婚事,就十分愤怒,如今见到本人,自是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出口气,可现在楚王也在……刚刚她那样看他,他也不曾回看一眼……
她微微失落转瞬又打起了精神,思量了片刻,心中有了计较,笑盈盈开口:“素来听说沈姑娘自幼擅长诗书,今日有幸遇见,可否讨教一二?”
沈学、沈明、江煜安顿时冷了脸色,沈慎依旧面无表情,沈问蹙了蹙眉,心下狐疑:那人打哪听说的?莫不是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楚王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陈平,他悄声道:“王爷,准王妃被找茬了,您要不要去帮帮?”
赵澜淡淡暼了陈平一眼:“事情办好了?”
陈平嘿嘿笑道:“好了,没想到晋王殿下身子骨这么弱,才吃了半包巴豆粉就在净房待了大半个时辰。”
赵澜听后淡笑了下又看向了前面的沈宁。
沈宁旁边的谢静辞哪里看不出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嗤笑一声:“我姐姐为何要让你讨教一二,还真当自己是颗菜了?”
范雅君第一次见有人说话这般粗鄙,脸色瞬间涨红,气的说不出话。
谢静柔似是皱了皱眉,严肃道:“妹妹不得无礼,注意言辞!”
谢静辞又嗤笑一声,拧眉看向这个堂姐:“怎么?演武那日,你们这群货妄加议论楚王殿下,我让你们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漏了你是吧?”
话落,沈问“噗”的一声大笑出声,沈学悠悠地抬头望天,沈慎似是抬了抬唇角,沈明温和而笑,江煜安神色难辨。
楚王身边的陈平再次嘿嘿一乐,悄声道:“靖北侯女儿说话这股劲儿,简直和谢侯爷如出一辙、一模一样,光靠嘴皮子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楚王并未接话,而是一直看着前面正一脸看热闹的沈宁,好似全然不觉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楚王暗自点头,他就是看重她这临危不乱、大气从容的性子,想到此处,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谢静柔此刻气的脸色通红,指着谢静辞“你”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