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最近在学校要低调点，有学生告到校长那里去了。要真有什么事，舅舅也帮不了你知道么？”
“好嘛舅舅，我知道啦。”韩嫣精致的脸上有些不满。
“行，做事有分寸就行，你先回去上课好好学啊，上次你妈妈问我你成绩怎么掉那么多，我给搪塞过去了，这次月考要再考得不好自己想办法和你妈交代啊。”
“哦。”
韩嫣走出办公室，脸上化着淡丽的妆容，眉心蹙起。
是哪个贱人会告状告到校长哪里去。韩嫣忖思，还有她妈，莫名其妙看成绩干嘛？
最新款的手机躺在口袋里震动，韩嫣男朋友发消息问她，周末要不要去酒吧玩。
下面紧跟的是她妈让她周末回家。
韩嫣敲下几个字发送：周末跟同学约好在学校自习。
又回复男朋友：好呀宝宝。
路过七班教室，韩嫣一眼就看见坐在前排端正写题的钟璨，韩嫣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
上次让钟璨跑了，乔琳也没有再找钟璨的意思。
裸色美甲扣进掌心，韩嫣深吸一口气，舅舅的叮嘱响在耳边。
这段时间，就好好让钟璨放松警惕。
想到到时候钟璨的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韩嫣心情顿时愉悦往舞蹈室走去。
天空终于开始放晴，随着潮湿离开紧接而来的是持续的高温和强烈的紫外线。
挂壁式风扇重新开始旋转打量着教室，坐在风扇下的同学吸了一鼻子灰，边咳边骂：“我草，这风扇上面全是灰想害死谁！”
其他人笑骂他，没多久又一起招呼着去打篮球。
女生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谈论着要考的学校，钟璨坐在位置上，旁边的梁成玺趴在桌面上只露出一双眼，依稀能看见眼下青黑。
如果钟璨没看错，梁成玺从早自习一直睡到现在。哪怕老师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他也只是动动手指丝毫不受影响。
神奇的是老师像是看不见躺在眼皮底下睡觉的梁成玺，反而叫钟璨起来回答了好几个问题。
钟璨瞥了眼熟睡的梁成玺，开始怀疑前几天的约定是不是只是他的一时兴起。
一直到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踏进午休后的教室，教室里依旧昏睡一大片。英语老师是三十出头的女性，是老师里出了名的负责，也是学生口中那个泼辣的母老虎。
英语老师敲响讲台上的教棍，压迫感的声音响在教室每个角落：“都没听见铃声是不是，都打二铃了还在睡！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心里没有数，还这么懒散！”
英语老师是七班任课老师中最有威压的一位，无论学生好坏，她都一视同仁。
昏睡的人勉强抬起头，睡眼惺忪揉着眼，有些意识依旧迷糊，用手挡着脸头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英语老师手中的粉笔掰成几小段，精准用力地砸向那几颗最明显的人头。
梁成玺也没躲过来自英语老师的精准打击，他只感觉额头一痛，下意识抬起头，正好与英语老师四目相对。
英语老师笑眯眯，“梁成玺，趴在桌子上睡舒服得很是不是啊？”
梁成玺眨眨眼还有点懵。其他人看着他，有人幸灾乐祸没忍住笑，英语老师头都没抬点向后排某个位置，“蒋子奇待会你来写试卷最后一道作文。”
被点到名的男生瞬间闭嘴噤声笑不出来。
“梁成玺拿着去后面站十五分钟，自己看着表，到时间了自己回座位。”英语老师收起笑容。
英语开始喊人上去写答案，钟璨握着红笔对对错，手臂却忽然被旁边小幅度地戳动。钟璨微微偏头，梁成玺单膝蹲着头藏在桌肚旁，小声地问。
钟璨没太听清，口型翕动：什么？
梁成玺撕了张便利贴写字转向钟璨。
哪张卷子？
钟璨眼睛盯着黑板放在桌子下的手接过便利贴，低头写下递回给梁成玺。
综测B。
看了眼便利贴上的字，梁成玺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很快找到那张综测B，顺手把便利贴夹进文件夹起身走到最后站着。
坐在后排的女生们调整着桌面上镜子的位置，直到镜子里能装到捧着卷子站得挺直的梁成玺，他身上没有那股男生莫名的自信，看起来对什么都淡淡的，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在一群酷爱装逼假装投篮姿势很帅的男生里都格外突出。
哪怕她们没有过交流，从大城市转来的少年总是无意识最惹眼的那个存在。
梁成玺不知道这些少女心事，只是看着黑板上的答案纠正，不过整张试卷改下来，红笔的痕迹在试卷上仅仅只有几道。
完型题一片鲜红，英语老师站在钟璨旁边看着她拿红笔划了一道又一道，眉心蹙起。钟璨这孩子，她一直都抱有很大期待，钟璨的决心和毅力所有老师都看在眼里，数理综的成绩是二中老师都夸奖过的，语文也还说得过去。
偏偏只有英语，不知道是钟璨不开窍还是怎么样，总是拖后腿。
身为英语老师也不能总是给一个学生开小灶，她只能拍拍钟璨的肩，柔声说：“下次一定要注意啊。”
钟璨知道英语老师对自己的厚望点点头，完型最后一个选项终于正确。
十五分钟到，梁成玺回到座位上，英语老师转到蒋子琦旁边，蒋子奇扭扭捏捏遮住试卷小动作一大堆，英语老师拍他的肩膀，“去，把你的作文分享给大家。”
蒋子奇不得不起身垂着头走到讲台上捏了一截白粉笔歪歪扭扭地写上自己的四不像作文。
又有好几位幸运同学的试卷被抽查，他们个个心惊胆战，生怕老师再让他们上去写作文。在教室转了一圈后，英语老师走到梁成玺身边，梁成玺正破译着黑板上的作文，英语老师敲敲他的桌面，“把你的卷子给我看看。”
梁成玺抽出压在手肘下的试卷递给英语老师。
笔迹虽然有些潦草，但卷面干净，没有多余涂改痕迹，选择题的正确率很高，背后一页的作文也几乎挑不出太大毛病。英语老师把试卷来回翻看了遍。
“很不错啊。待会这张卷子借我讲课，你先和钟璨共用下。”
英语老师的声音不大不小，前后一片人都听得清楚，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梁成玺，钟璨修改的动作一顿，也忍不住看向拿在英语老师手中的试卷。
蒋子奇在讲台上绞尽脑汁终于写完了最后几个单词，英语老师走上台，习惯性敲教棍，“所有人抬头，先看语法题。”
......
试卷摆在课桌中间，梁成玺主动往中间凑看钟璨的试卷。
钟璨的错题笔记有一点凌乱，是属于自己能看得明白就行的那种。
教室十分沉寂，只有在英语老师提问时班里才响起稀稀拉拉的回答声。梁成玺撑着头，钟璨提笔在试卷上沙沙作响，他又有点犯困了。
——
晚自习下课，路灯稀疏，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臂上的纱布格外显眼。固定纱布的胶带已经有点松了，钟璨抬手轻轻掀起纱布一角，最边缘已经结了很薄的一层黑色血痂。
下课的时候走廊上人太多，有人不小心撞在钟璨的伤口上，急匆匆地说了声抱歉后飞快赶往校门口。下意识的疼痛反应，钟璨的眉心微微拧在一起。
钟璨没想到钟洪今天竟然会来学校找她。她一眼就瞧见了钟洪。钟洪靠在路灯柱边，肩膀夹着电话扯着嗓子挡风点烟，眼神掠过每一个出来的学生，像在等待什么。
有些学生路过他身边不小心和他对视上赶紧加速离开，这大叔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钟璨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尽可能的避开钟洪。然而钟洪眼光毒辣，只一眼就望见了头低得很低如同鹌鹑的钟璨。钟洪笑起来，露出发黄黑的牙齿快步走到钟璨身边。
“璨璨！”
钟洪的嗓门很大，引人不约而同看向他们这个方向。搭在肩上的手让钟璨生理不适，但不能表现明显。在陌生人面前，钟洪不会对她怎么样，在外面，钟洪比谁都要爱护他的面子。
钟洪瞥见钟璨手上的纱布放下手皱眉问：“这伤哪儿搞的？”
这句话绝非真心关心只是随口一问，钟璨卑顺低声说：“不小心摔了。”
钟洪发出嗤笑，“真的是读书读多了，眼睛长天上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身边的人逐渐稀少，钟洪终于揭下他慈父的面具。
“她最近给你转钱没？”
她就是林涵，仿佛说出这两个字会践踏他的尊严。
钟璨摇摇头，钟洪嘴向下一撇冷嘲：“还真以为有些人野鸡变凤凰，不过就是老子穿过的破鞋，他妈摆什么架子。”
钟璨垂着眼，都这么多年了，钟洪总是要想方设法得知林涵的近况，听见她风生水起就气得青筋暴起，只要不按时发生活费就幻想林涵二婚受尽白眼。她只觉得钟洪的确病得不轻，
何况发给钟璨的生活费大都被他拿去了赌。
路走到拐口，钟洪咳出一口浓痰在地上，他车就停在这边。钟璨以为他终于要走了，钟洪却忽然问：“我上次去你说的地方，那里都说没你这号人啊？”
钟璨心一紧，慢吞吞说：“最近放学太晚了，我回那边都好晚了。而且爸，我下个星期放月假要回来的。”
钟洪只是诈钟璨，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应该没错，钟洪转身走向停车位，黑色丰田响了声，钟洪回头说：“成绩不要掉啊。”
不是关心，只是单纯的警告。
“嗯。”
钟璨站在原地看着钟洪的车变成黑点直至看不见，转身往回走。出租屋和这边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离出租屋越近，钟璨总感觉身后的跟着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钟璨脚步不断加快甚至变成小跑，身后的声音也开始加速。
当那道声音几乎贴上钟璨的后背，钟璨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来不及止步，钟璨直直撞进那个人怀里。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钟璨？”
坏了好久的声控灯因为这一声莫名亮起，钟璨抬头，看见头发有点乱的梁成玺。
“梁成玺？”钟璨也很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
“跑这么快，有人跟踪你啊？”
钟璨站直回头看，一对散步老年夫妻悠悠在身后。
难道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呼吸慢慢平复下来，钟璨问：“你在等我？”
梁成玺和她并排走，“是啊，看不出来吗。”
“哦，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钟璨在出租屋楼下停步，梁成玺也停下来，他斜靠在旁边电线杆上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补习约定啊。”
梁成玺的目光落在钟璨手臂上的纱布，钟璨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补习。”
“明天开始，一直到这学期结束。”梁成玺提出了时间。
“好。”钟璨有点纳闷梁成玺怎么还不离开。
梁成玺看着钟璨，笑了一下：“钟璨，我们不应该交换联系方式吗？”
钟璨在人际处事上有些迟钝，梁成玺这么说她才想起来，从书包里翻出草稿纸撕下，拿笔写上电话号码，“这是我的电话，直接给我发短信就可以了。”
梁成玺接过撕痕曲折的草稿纸塞进口袋。
“那我走了。”
“拜拜。”
都说了再见了梁成玺忽然又转身问：“记得按时换药。”
这种常识的事情钟璨当然知道，“好的，谢谢。”
梁成玺这次是真的回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小灵通收到一条陌生信息。
未知消息：???
钟璨有点看不懂，摁着九键问：你是梁成玺吗
未知消息：是啊
钟璨：好的
钟璨把这个号码打上备注加入收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