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辰感觉自己最近被盯上了。

初二开始走读生要上晚自习，檀辰经常到家近九点，街上没什么人，檀辰下了公交车后却总觉得身后有些目光。

他一边留神，一边加快脚步，余光感觉不止一个人。

公交站到家大概十分钟脚程，虽然是大路，却几乎没什么人。檀辰想不通会是什么人跟踪自己，人贩子也不会拐自己这么大的男孩子，多半是小混混想来抢钱。

檀辰三步并作两步，尽量平稳地加快脚步，拐角上破的时候果断加速，几乎是跑上了坡，看到小卖部张姨正在收拾门口的小板凳。

“张姨！还能买包薯片吗？”檀辰强行平稳了呼吸，不让自己显得异样，转身进了小卖部。

张姨颇为意外，虽然檀辰每次见面都会打招呼，但没有跟张望在一起时几乎从没来买过零食。

“给小望带的吧，”张姨说着把薯片递给他，”再晚一会我就关门了，你可是来得刚好。拿着吃吧，我也懒得记账了。”

“那不行，谢谢张姨了，”檀辰接过薯片顺手就把钱放在柜台边，摆摆手就走了。

他注意到那几个跟踪的人应该是跟着上了坡，但是听到他出声就火速走了，来者不善，但自己也没得罪什么人。

他回家随手就把薯片丢给了张望，”晚上少吃，上火。”

张望正写作业写得无聊，在窗台上探头探脑早就看到檀辰的身影，半大小子也很容易饿，没想到檀辰居然还给自己带了吃的，简直眼冒金光。

“哥，我爱死你啦！”张望大开大合就要蹦过去抱檀辰，檀辰一个闪现让他扑了个空。

张望撇撇嘴，倒也习惯了。

檀辰微微叹口气，明天还是要稍微早点回来，找不到同行人至少要有点准备。

结果第二天这伙人直接就在公交站附近蹲他，下车没走几步就给人拉去了角落。

“身上带钱了吗？交出来。”为首的小混混也就跟他差不多高，后面跟着两个竹竿似的”手下”，看着也就一般年纪，穿得松松垮垮，嘴里叼根烟。

真就是附近的小混混挑小孩要钱上网的那一派作风。

檀辰有所准备，左边口袋揣了十块钱，右边口袋揣了一把美工刀。对面三个人，为首的个子不高但相对精壮，一张青春期的脸坑坑洼洼，像个丝瓜络，后面两个小跟班都是高高瘦瘦，看着倒没有多凶神恶煞，更像是被迫的。

他想了一下，先掏出十块钱交了出去，对方颇为不屑的一把拿过去。

“没有更多了，”檀辰说，“家里没给钱。”

“骗谁呢？”丝瓜络直接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当我不知道你之前倒买倒卖些有的没的，赚了不少吧？千儿八百没有？”

檀辰这下清楚了，还是有针对性的，估计是哪个学生说出去了，专门盯着自己下手。

檀辰慢吞吞开口道，”都交给家里了，没有剩的。”

小混混看出来他这不紧不慢的，一下有点挂不住面，觉得自己的威信立不住，当即用膝盖狠狠给他腹部一下。

这一下着实不轻，檀辰从没受过这样的暴力对待，胃猛地收缩，感觉自己的晚饭都要被踹出来，一阵阵钝痛延伸出来。

他右手在兜里握紧了美工刀，甚至已经推出了几格，捏得指腹内侧作痛。

腰腹还是颈侧，他想。

他觉得有种深藏很久的戾气就要溢出，胃部骤然的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但是肾上腺素飙升，气血上涌，这几个小混混仿佛是宣泄最好的出口。

但是对方踹完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任他短暂地蜷缩在地。

檀辰努力地深吸一口气，让肌肉放松。

“这次主要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明天同一时间，五百块，不然就是不是一下这么简单了，”丝瓜络看着他的头顶道，”你还有个弟弟是吧，你要是没钱，我们也可以去问问他。”

檀辰缓缓站起身，沉沉看着三个人潇洒离去的背影。

尽管有些想吐，但他判断应该顶多是软组织挫伤，没有严重到器脏出血的地步，缓缓就好了。

檀辰深吸一口气，甚至都能感受到随着气流进入身体蔓延开的丝丝疼痛。

这伙人应该不是惯犯，看起来还是有些青涩，但是下手没轻没重。如果用美工刀反击，不涉及到致命器官，且不说这里没有监控，他们也很难有证据，就算被警察发现应该顶多判个正当防卫。

檀辰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想，初秋的季节衣服穿的不算厚实，对面甚至就穿了件单衣，美工刀至少也能刺进去一到两厘米拉开一道口子，创口细长，应该不至于伤及内脏，但颇有震慑力，快速地多来几刀，后面两个小弟看样子也是不敢上前的。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的怕不要命的，檀辰心想，真想直接给他脖子上来一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喜欢看些血腥暴力的内容，但是接触的机会不多，他也觉得这并不是优良的爱好，跟一贯的好学生人设不符。

青春期的躁动因为没有一个合理的宣泄出口，衍生出一些变体。

檀辰到家时已经近十点了，张望简直望眼欲穿，从期盼变成担心，在窗口几乎每五分钟一次伸直了脖子看，好不容易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哥！你怎么才回来！”檀辰刚到门前就看到张望期盼的眼神，“奶奶还给我们煮了花生粥，给你盛一碗。”

“……”檀辰感受了下胃部的绞痛，“不用了，晚上有点胀气，这会吃不下。”

张望看他的神情有些异常，尽管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但明显不是平时的松弛模样。

檀辰：”我去洗澡了，你自己吃吧。”

张望应了一声，看着檀辰转过去的背影微微皱眉。

檀辰磨磨蹭蹭收拾完，回房间一看果然张望已经睡了，这才脱了上衣检查自己的腹部，发现有一大块淤青，反而松了口气。有淤青大概率就是表层受损，要是看不出来淤血还有疼痛，那可就是伤及内脏的大问题了。

他拿出万花油，凭感觉随意抹了一些。

张望早在他自我检查时就眯着眼睛看，闻到万花油味道的时候以为就是哪里撞伤了，打算等檀辰上床后再进行一番盘问，直到看着檀辰准备往上铺爬时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才发现问题有点大。

微弱光线透过檀辰的白色单衣，张望看到一大块青紫，这显然不是随便磕磕碰碰能造成的。

“你这是怎么回事？”张望突然出声吓得檀辰一激灵，正好往上爬腹部用不上力，一用力就生疼，脚下一滑直接歪到张望旁边。

张望连忙扶住他，吓得以为还有什么重伤，上来就要扯他的衣服。

檀辰作镇静状拍开他的手，小声道，“没什么，走路没注意被桌角撞了，你声音小点。”

张望勉强拉开下摆袖口往里看，确实除了那块瘀伤没有其他痕迹，也可能是檀辰皮肤偏白，衬得瘀伤格外触目惊心。

“你骗人，桌子角怎么可能撞出这么大块，”张望看着他眼睛道，”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同学还是小混混，我带几个人搞他们去。”

“你还搞人家，”檀辰听乐了，看着张望一脸干着急，站定身扯回自己的衣服，顺手给他脑袋一下，”不关你事，睡觉。”

张望颇为不爽，但是感觉按照自己对檀辰的了解，如果他决定不说，那是怎么软磨硬泡也不会开口。

“那你还能往上爬吗？我俩换换吧。”张望看着檀辰在那蓄力，果断把自己枕头扔上去，三两下爬到上铺。

檀辰感受了一下，确实保险起见还是缓着点，接过扔下来的枕头，“行吧，睡觉，也不早了。”

两人躺下，夜晚重归平静，檀辰一边酝酿睡意一边在思索明天的对策，听到上面翻来覆去。

“烙饼呢？”

“……”张望又翻了个面，”明天我去车站接你吧。”

檀辰冷冷地说：”不许来，事情解决了，明天我自己小心点就没什么问题，你别给我添麻烦就行了。”

张望颇受打击，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在坡下等你。”

檀辰不接话，闭上眼睛入睡。

张望等半天没等到回复，渗透看下铺，只见檀辰真的睡着了，眉头还微微蹙着，呼吸声轻到急不可闻。

第二天晚上，张望一放学就赶回家，晚饭吃得心不在焉，洗碗也洗得火急火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跟檀春打了个招呼直接出门去找他。先在坡下张望了一会，迟迟没看到人影，便接着往车站走，直到在路口听到一点声响。

“……檀辰？”张望迟疑道，”哥！”

“别嚷嚷，扶我一把……血都别人的我没事。”檀辰轻声道。

张望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檀辰依靠在垃圾桶边，小脸惨白，身上血迹骇人，看起来简直命不久矣。所幸眼神看起来还是清醒的，甚至有些过于神采奕奕。

“伤哪了！”张望想扑上去又怕碰到哪里伤口，小心翼翼把他搀起来，观察他身前身后的血迹。

“内伤，”檀辰居然还笑得出来，”没事了，我们回家。”

檀辰看着惨，也多少有些擦伤，但血迹确实都不是他的。他今天特意买了把水果刀，那几个小混混见他分文不带，正准备上来揍他，被他当胸口划拉了一道口子。

伤口不深，见血不伤筋，看起来皮开肉绽但没伤及根本。

对方惨叫一声，两个跟班直接被吓得不敢上前，檀辰眼疾手快又在前胸，腹部和手臂补了几下，然后照着胃部给了一手肘，对方又惊又吓瘫软在地不敢起身。

“要钱没有，”檀辰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规律，声音平稳，只有自己知道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要命就看看谁更狠了。”

檀辰沾了一身血，神情却轻松得吓人，不说话，眼神沉沉，看着对方身上的血迹蔓延，顺着衣角淅淅沥沥地滴在水泥地面上，渗进缝隙。

等这几个人跑得不见人影，檀辰才松了口气，靠着垃圾桶缓缓坐下，背后出了身冷汗，感觉心率高得吓人，安静的黑夜里甚至好像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这让他开始兴奋。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在期待更为壮观的血液喷射。

直到看到张望打着手电探头探脑，听到他的声音，檀辰感觉自己的心率才逐渐降低。

张望检查完发现檀辰确实没什么伤口，猛地抱住了他。

檀辰愣了一下，感觉好像五脏六腑归位，神智回笼。

檀辰静静地被这个男孩搂着，觉得差不多了，拍拍张望的背，小声道，”哥没事，走吧。”

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张望的体格已经能罩住自己，少年人的身体柔韧又结实，用力的拥抱甚至让他觉得肋骨有些硌得慌，但是躁动的心却好像平静了一些。

他抽身出来，用纸巾擦拭了一下水果刀，丢进了垃圾桶。

张望闻到了强烈的血腥味，不知道檀辰经历了什么，只想还好不是他的血，只要受伤的不是檀辰。只要不是他，怎样都行。

第二天一早，张望起床挂了两个黑眼圈。

檀辰和往常一样收拾好了叫他起床，张望沉默地爬下床，猛地拦腰抱住了他。

檀辰：“？”

檀辰心里大概清楚，小孩子还是被吓到了，毕竟昨天那个惨状，多少留下点阴影。

檀辰任他抱着，道：“做噩梦了？”

张望闷闷地嗯了一声，发现檀辰抱起来很薄，”梦见你杀人了。”

“行了，”檀辰哭笑不得，想挣扎出这个怀抱，发现居然还有些勉强，”放开我，别想些有的没的。”

张望：”以后我会保护你。”

张望：“你要杀人了也要跟我说，我帮你处理尸体。”

檀辰哭笑不得，却突然觉得有点窝心，总觉得这个便宜弟弟是个小不点，现在看着还是挺大一个。

“行，你保护我，”他终于挣脱了怀抱，“杀人是犯法的，小同学，少看点乱七八糟的。“

张望感觉怀里空落落的。

檀辰后面回忆起来张望差不多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积极锻炼身体的，先是一些基础的跑跑跳跳，然后不知道跟谁学的开始规律的肌肉训练，很是那么回事。

另一个变化是张望开始每晚在坡口打着个手电等檀辰回家。

檀辰觉得这不是个事，自己又不是小姑娘，哪里需要这么密切关注。檀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俩兄弟默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