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居里,猴子正蹲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眯起了眼睛,眼看着这就要睡着了,江与君扯了扯嗓子,道:“睡什么睡,你昨儿干什么去了?今儿个还能这么困。”
猴子赶紧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头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没睡没睡,俺可没睡。”
“嘿!还没睡,你那脸可都快贴到桌子上了。”江与君道。
“有吗?”猴子迷迷糊糊的往下看了两眼,确实快贴桌子上了,他看着桌面上还有水渍,嫌弃道:“咦,这谁喝茶撒桌子上了?”
江与君抽了抽嘴角,“这不是茶,这是你睡觉打呼还流口水。”
“啊?”猴子往下咽了咽口水,尴尬道:“这俺嘞,那俺可得赶紧擦咯。”
江与君无奈扶额,道:“你这样子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回见的人。”
“恁家里没有吗?”猴子问道。
江与君哼哼两声,无语道:“我是江家的少爷。”
“好像…是嘞。”
就这样,猴子也不再问了,拿着块布自顾自的去擦桌子了,要是班主儿回来知道了,还指不定会怎么罚自个儿呢。
江与君看着这人不搭理自己了,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你倒是先给我倒杯水啊。”
猴子猛的一拍脑门儿,像是刚想起来,不好意思道:“哎呀,俺把恁给忘了,对不住啊。”
“没事,先给我倒杯水,我要渴死了。”江与君嗓音微哑,朝前伸手,猴子赶紧去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里,江与君接过,递到嘴边,微微张嘴,茶水在接触到舌尖的一瞬间,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烫死了!
随后便赶紧用手扇风,想将这滚烫的疼痛感削弱一些。
猴子则是不明所以,挠了挠头,问道:“恁咋了?”
“烫死了!这开水啊!”江与君吼道,这似火烧般的感觉惹得他的脸都异常的红。
猴子点了点头,道:“对啊,开嘞,先不提恁还受着伤哩,要是喝凉水,那跑肚不也是麻烦吗。”
“……”
这下子江与君可无语了,抽搐着手好歹没将杯子里的水撒掉一点,无奈的咽了咽口水,朝他招了招手。
猴子走近他,还不忘问道:“咋嘞?”
下一秒,江与君的一巴掌就给他的脸扇到一边去了,空气顿时停滞两秒,而后便传来猴子那震天响的哭嚎声,捂着他那半边脸,支支吾吾的好半天,虽然打的不怎么疼,甚至几乎没用多少力气,但他还是指着江与君道:“恁咋还打人嘞!”
江与君活动了下手腕,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嗤笑一声,“我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热水啊。”
“这也能赖俺啊?”
猴子捂着脸,跑到门边,又道:“俺要跟班主儿告恁的状!”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江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得,这下子又剩他自个儿了,突然,他腿间一紧,睁大眼睛,咬牙朝外大喊道:“回来!我要如厕!”
可惜的是,猴子早已跑远,根本就没听见他的呼唤。
猴子前脚刚上街,后脚就撞到一个男人,他穿着粗质布料的黑色长袍,明明梳着光滑且显贵气身份的油头,还偏要再拿着个大烟袋,手上那玉扳指也格外显眼,就是他这一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猴子只当是不小心,道了声:“对不住啊。”便要抬脚走了,谁知那男人一把拽住他,拖着细长的腔调,语气倒是让人心生厌恶,“哟,你这是从水袖居里出来的?”
“是嘞,恁咋了?”
猴子一听就知道这货色不是个善茬儿,索性也不给他好脸色,微微昂起了头。
那男人啧啧两声,又开了口,问道:“你是水袖居里唱戏的?”
“是。”猴子耐着性子不朝他翻白眼,“恁有啥事?”
“嘿!水袖居里出来的就是这么个货色。”男人语气里嘲笑的意味丝毫不做掩饰,叫人听着就来气。
猴子也不惯着他,没好气儿道:“恁是茅坑里出来嘞?嘴怎么那么臭!”
“你这人这么不会说话,是随了你们家班主儿了吧?他是你爹还是你娘啊?跟着那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还不嫌丢脸的?”
男人说话也不落下风,还招手叫周围人都瞧瞧听听,把猴子气的怒目圆睁,眼看着就要上去踹他。
辛好方知他们回来的快,方知先是将他拽住,可他没看住金三儿。
于是,那男人被金三儿一脚踹在地上,似不解气,金三儿擦了擦鼻子,一脚踩在他肚子上,呸了一声,“我去你的,天儿又晴了你江别鹤又回来了?不做好事儿的东西,老天怎么不收了你!”
说着,她脚下的力道微微加重,疼得江别鹤瞪大眼睛,“你下去!下去!”
“不下去,一脚踹的你上西天才好,省的留在人间当个祸害。”金三儿嘴角噙着玩味的笑,脚下力道丝毫不减。
“你谁啊替他出头!”
“哟呵,江别鹤,几年不见,你不认识你姑奶奶了?”
江别鹤不可置信的咬了咬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金三儿!”
“对,就是你姑奶奶我。”金三儿挑眉道。
本以为报出了名号他就能老实点儿,没想到下一秒江别鹤就抓住她的脚踝,骂道:“你个贱人!”
“你再骂一句试试!”
这下子可轮到金三儿咬牙了,她自小最烦有人碰她,不顺心时一点就炸,这会子被骂可谓是怒气冲天,她毫不留情的俯下身子,朝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打的他嘴角都溢血。
江别鹤刚扭过头来想再开口,就又被金三儿赏了一巴掌。
路边看着的人有想伸出援手帮一下江别鹤的,看金三儿和方知身上的气质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干脆不惹火上身,在一旁好好看着了。
“打的我手疼。”金三儿晃了晃手腕,对着猴子点点头,“去,拿根棍子来。”
“好嘞!”
猴子屁颠屁颠的找街边买馄饨的借了根棍子,递到金三儿手里后还不忘朝江别鹤翻了个白眼。
“你他……”江别鹤话刚说出口两个字,金三儿就长嗯一声,微微挑眉,用棍子杵在他腿间。
江别鹤咽了咽口水,难得服软赔笑道:“那个…咱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知道有话好好说了?刚才干嘛去了?”金三儿又赏了他一巴掌,打的他脸都红了,还挂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猴子拍起手来,“打的好!”
他这一嗓子声音响亮,周围有些不知情的竟也跟着他一起拍手叫好。
江别鹤顿时有些结巴,道:“我现在!我可是有舅舅撑腰的!”
“江北海那老头子还管你?人家有亲儿子,你还要不要点脸?”金三儿笑道。
江别鹤皱起眉头,“江与君都被赶出江家了,往后那家业都是要传给我的!”
“哦?”金三儿轻笑一声,“你不提我还忘了呢,江与君是我朋友,为了他以后的家业,我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得逞吧……”
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往下瞟,看向他腰间。
“你要干嘛?”江别鹤突感危险,又赶紧道:“这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你……”
最后一个字几乎失声,眯起眼睛就要哭,惹得金三儿蹙眉,骂道:“哭个屁!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爷们儿?”
“那你是不是娘们儿?”江别鹤顶嘴道。
“我?”金三儿指了指自个儿,笑道:“老子风华正茂。”
江别鹤撇了撇嘴,小声道:“还风华正茂,再过几年不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吗?”
可尽管他声音再低,金三儿也听了个清楚,瞪大眼睛,道:“哎!你现在不就是讨不到老婆的老男人吗?”
“互相揭老底了是吧?行!金三儿你好样的!咳咳…”江别鹤清了清嗓子,下一句话爆出的消息可把方知都惊到了,“你以前还出去找当兵的拿枪要打碎老师的脑袋呢!”
方知愣住了,缓缓扭头看着金三儿,没想到她以前居然这么疯。
金三儿只是不当回事儿的耸了耸肩,嗤笑道:“那怎么了?我还要打碎你的脑袋呢!”
“金三儿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儿啊?”江别鹤无语了,这货跟以前相比是一毛一样,一样疯。
“你脑袋才缺根弦儿!你再嘚嘚信不信我真让你缺点儿东西!”
“你敢!我舅舅可是江北海!”
金三儿眼尾微微上挑,盯着他的眼睛,道:“江北海那老头儿,你觉得我怕他?”
“你到底要干嘛!”江别鹤快被她搞崩溃了,语调都逐渐放轻了。
金三儿打了个哈欠,长叹一声,笑道:“你说你闲的没事儿非往我枪口上撞,你能赖谁啊?还有脸说老乔,你也配?”
江别鹤咬咬牙,毕竟是自己理亏,何况现在也没办法叫她能有个好心放过自个儿,这娘们儿疯起来可什么都不认,他只能自认倒霉了,不情愿的开口,“对不住,我错了,我不该提乔孰月。”
“乔孰月是你能叫的?”金三儿挑眉看他。
江别鹤扯了扯嘴角,勉强扯起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道:“我对不住乔老板,我不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