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设在了城外五里处,因着报纸上也没说个时辰,待到乔孰月他们到时,人都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小姑娘悄悄地躲在金三儿身后,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大半张脸,往人群里看去,竟看到了自家哥哥宋翳,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瓜子儿嗑的悠闲,腰间别着一把手枪,身后放着一个大箱子,打开摆着就是让人眼馋的不行的白花花的银子,身边十几个伙计站在两边,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端茶倒水。
似是有心灵感应般,宋翳的视线扫过来,小姑娘赶紧又往金三儿身后躲了躲,辛好今儿穿的是身黑衣裳,宋翳也只是看了匆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移到了那台子上。
毕竟今儿个主要是来给乔孰月撑腰看戏的,要不是为了自家离家出走的妹妹,他宋翳哪会为了个戏子搞这么大的阵仗。
江与君则是早早地就扮好了青蛇,这让乔孰月脑子迷糊的不行,拽着江与君的贴身下人铁头道:“他不是不扮青蛇吗?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这是老爷子的吩咐,真是苦了我家少爷了,唉……”铁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乔孰月轻轻摇头,道:“这个我真是比不过,江北海真是面子比儿子大,打擂就打擂,居然能狠下心来整这两堆柴火,火烧亲儿子啊,啧啧啧。”
“老爷子认准了的事儿基本就改不了了,让少爷跟你打擂,这不是为了挫你的锐气吗。”
“那他这也赢不了我们班主儿啊,还要挫我们班主儿的锐气,也不怕把他亲儿子搭进去。”芷裳说话嗓门大,何况这话还是用眼斜视着江北海说的,本来离得就不远儿,这给给老头儿气的咬牙,用拐杖杵地。
猴子在芷裳身后,江北海恰好朝这边瞪了一眼,吓得他直叫唤,“咦,恁家老爷这是不是快背过去了?这眼珠子瞪得,俺要吓死了。”
“嘿!你这人会不会说话,这说的什么玩意,你家老爷才快背过去了!”铁头大声嚷嚷道。
猴子先是咳嗽两声,随后背过手去,扯着嗓子道:“咦,俺家可没有,俺家光有俺班主儿。”
“你!”铁头说不过他,灰头丧脸地走了。
猴子还在一旁拉着芷裳沾沾自喜,“咦,你看他,跑了。”
“你这话说的,江北海是人家主子,不向着自家主子说话难不成向着你啊,真是没脑子。”芷裳怪道。
猴子挠了挠头,“不是,这也要怪俺啊?”
乔孰月叹了口气,朝着他道:“你没事儿就多注意注意金三儿她们那,小丫头性子乖巧,估摸着是个怕生的,你看好了,可别让别人给她吓着。”
“知道了班主儿,俺办事儿您放一百个心就好嘞。”说完,猴子便朝金三儿那边走过去。
金三儿见他来了,眉头一皱,道:“今儿个打擂没饭吃啊?我快饿死了。”
猴子脚步一顿,“有啊,不是给恁留了吗?”
“你说桌子上的那些?”
“嗯呢。”
金三儿摆了摆手,嫌弃道:“我以为喂狗的,全倒了。”
“啥?恁咋全倒了,那可是俺好心给恁留的。”猴子吃惊道。
闻言,金三儿眉头皱的更难看,道:“老乔没跟你说吗,我要吃红烧肉,汇宾楼的红烧肉。”
猴子撇了撇嘴,余光瞥了眼远处的宋翳,“谁家一大清早起来就吃红烧肉啊?”
“我,我吃红烧肉,我瞧你这意思,合着是老乔说了你没办是吧你。”
金三儿深吸一口气,又道:“你害我和小丫头饿肚子,怎么着,来来来,你说怎么办,我让老乔上家法你信不信!”
猴子先是一愣,而后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咦,班主儿还有家法呢?俺咋没听说过呢,不就是一顿没吃吗,又饿不死人。”
“你们身子好,从小练出来的,可我和小丫头我们两个哪个挨过饿?”金三儿直接上手扇了他一巴掌,没等他捂着脸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补上一脚。
小丫头惊的瞪大了眼睛,赶紧把金三儿拉开。
金三儿还是不解气,又朝他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我呸!你搁这儿跟我玩阴奉阳违呢!”
“恁打我!?”猴子捂着脸缓缓站起身,指着她道。
“我不止打你,我还骂你,阳奉阴违这是要让你玩出花儿啊?”
金三儿笑的温柔,嘴上说出来的话句句不饶人,又抬手朝他过去想扇他。
小姑娘赶紧抱住她,小声道:“姐姐,你别打他了,我们不闹啊。”
这才将金三儿残存的理智唤回,挥着拳头小声威胁,“再搞些阴奉阳违的事儿,我非得叫你当个太监。”
吓得猴子裆下一紧,灰溜溜的跑了。
小姑娘往宋翳那边看去,却冷不丁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乔孰月今儿个没打算扮白蛇,也没打算扮青蛇,第一次以自己原本的模样示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好几个老戏迷差点都没认出来,辛好芷裳早就混成了个脸熟了,有她跟在自个儿后边,叫人一看就明白这个白衣裳的男人是谁了,戏迷们难得见到乔孰月的真面目,聚在一块儿扎堆儿起哄道:
“嘿!我瞧着还以为是哪家少爷呢,见您身边的丫头就知道了,嘿,原来是咱们乔老板啊。”
“乔老板这是要素着唱?”
“人家江与君都扮好了,乔老板您怎么也不着急啊。”
乔孰月微微颔首,拱手道:“今儿个劳烦诸位了,都来给我捧场,是给我乔孰月面子,我乔孰月先在此谢过,只是今儿个诸位也都瞧见了。”
他指着那已经堆好了柴火的圆台子,故作一脸伤心的模样,“我那师叔不干人事,连他亲儿子江与君都能强推到这火台子上来跟我打擂,他这是坑我还要把他儿子搭上,我这赢也不是输也不是,只好认输了,咱今儿个光看江与君怎么唱的就行,咱们就给江与君少爷捧捧场,如何?”
带头的一个大爷先叫了声好,点头道:“行!乔老板为人仗义,我们听说过您的事儿,我们今儿个是冲您来的,来这一趟也不亏,见着您真面儿了不是,往日里都是见着戏台子上的您,今儿个倒好,见到这么素净的,巴不得跟您多待一会儿呢,那自然是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其他的几个戏迷大爷也纷纷附和。
乔孰月嘴角上扬,拱手道谢,“谢谢诸位了!”
殊不知他们谈话间,江北海正往前伸着脖子,眯着眼睛看他们,许是年纪大了,除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人能看清之外,其他几个黑疙瘩一律在他眼中糊成了一团。
朝着身旁勾勾手,沙哑而苍老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那…那个铁头,你过来。”
铁头赶忙上前两步,小声道:“有什么吩咐吗?老爷。”
“乔孰月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有那些戏迷了?”
江北海拄着拐杖缓缓起身,铁头适时扶住他,“这小兔崽子今儿是憋了什么坏了,还不换戏服?”
“小的也不知道啊,老爷。”铁头有些为难,这离的远确实不知道乔孰月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废物点心!”江北海骂了一句后,颤颤巍巍地走到台子前,对着正在打瞌睡的江与君嘱咐道:“你待会儿唱戏给我牟足了劲儿,要是叫那小兔崽子比下去,回去我打你板子。”
江与君揉了揉鼻尖,睫毛微微颤了颤,丝毫没有要睁眼的意思,随口敷衍了句,“知道了知道了,您当这是公堂啊,还要打板子。”
“你…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一个玩意儿!”
江北海气的跺脚,江与君却打了个哈欠,道:“没法子,您现在叫我回炉重造也来不及了啊。”
“你个臭小子!等回家我再收拾你!”江北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拄着拐杖回去坐着了,江与君则是丝毫不在意,耸了耸肩又睡了过去……
昨儿个晚上,乔孰月、金三儿以及宋京墨仨人儿偷偷地爬了一次江家的高墙,跟江与君商量好了,今儿个谁也不唱,俩人都认输,乔孰月第一个认输,江与君则是趁一会儿没人注意把这身戏服换给下人,然后偷偷跑掉。
这主意还是小姑娘出的呢,这样两边都不得罪,也不至于叫江家输得太难看。
只是这时间是越等越久,叫人站着装睡觉有些累得慌,在江与君等的嘴角都开始忍不住抽搐时,金三儿悄悄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今儿不敲鼓,改了,我找到个刺激的,一会儿我把那姓宋的枪偷过来开一枪,枪一响,你就赶紧撤。”
说罢,她转身欲走,江与君猛地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腕,极力压低声音道:“你疯了?”
“什么啊,这多好玩啊,枪响不比鼓响吓人啊,你就趁乱撒丫子撤呗。”金三儿挑眉道,眼中的玩味与期待不似在开玩笑。
“你有病吧!”江与君被气得皱紧眉头,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生怕自个儿一松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能真的去偷人家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