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稍远一点之前的事情。

从燕子岛被带回海军总部后，妮娜见过战国元帅、被慰问几句，没待几天就被青雉揪去训练了。

身为柯拉松的孩子，她并未学习过任何与战斗相关的知识，两只小短手白嫩滑腻，一看以前就过得无忧无虑。

“看你这样子，得从基本开始学习了——先去跑圈让我看看你的资质如何。”

“跑步也能看出资质吗？”

“有啊，从姿势、体力、续航力。”

妮娜从下而上的看着青雉，一双水蓝色的圆眸眨了眨，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从未显露过一丝笑容，但也不像在雪岛时那般绝望。

现在的妮娜相当顺从，没再反抗过他任何一个命令，乖巧得像被驯服的绵羊，除了偶尔问他一句“为什么”，就没什么能让她开口讲话了。

青雉对此没什么意见，本来他就抗拒带孩子，现在孩子自己安分下来，他也乐得轻松。

所以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妮娜的疑问后，就把人赶去跑圈了。

“这也是为了你好，估计你待在这里也没什么能做的，苦着一张脸也不会得到什么。”青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懒散和随意。

妮娜眨了眨眼睛，对青雉的话也没生气，只是默默地开始跑圈。

结果让青雉意外的是——瞧这小东西走起路来就像根萝卜般蠢蠢笨笨的，走路跑步姿势都不咋地，体力与同龄孩子相比却是深不见底。

这个运动场的“大圈”，一般海军刚入伍时跑两个圈都开始因为用力不当而喘了，而她跑第三个圈，还看上去游刃有余的样子。

是单纯的体力好吗？

青雉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站直了身体，目光紧紧盯着妮娜的身影，心中开始盘算着什么。

“妮娜，用全力向我挥拳看看。”青雉少有地喊了妮娜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

妮娜有些错愕地回头，没多想，就小跑着过去。青雉也在同时蹲下，与她平视，并张开了双手作“靶”。

妮娜咽了口唾沫，搓了搓小手，就朝着他的手掌用力打了几拳。

——啪、啪。

她皱着眉头挥了两拳，但力道依旧轻飘飘的，像是棉花打在石头上，毫无效果。

“站稳再来一次。”青雉提醒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耐心：“不要焦躁，专注挥拳。”

妮娜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起来。她的小手握紧，再次朝着青雉的手掌挥去。

……啪。

啪。

啪。

还是不怎么样的力道，但蹲在女孩面前的青雉看着，随着女孩的眼神变得更专注锐利，那拳头落在他手上的力道也逐渐提升。

他忽然想到——他的手掌长满厚茧，她如此用力挥拳，想来也该承受一定程度的痛楚。但她还是用力挥拳着，专注地落在他掌心，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直至……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青雉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妮娜的拳头上传来，瞬间冲击到他的掌心。他一时没站稳，竟被这股力量直接击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后滑出去两米左右，在地上拖出了一道浅浅的坑。

他居然被妮娜直线击飞了！

青雉坐在地上，愣了几秒，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抬头看向妮娜，发现她正喘息着，眼神亮得像淬了光一样，仿佛刚刚那一拳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果然没错！青雉心中暗自赞叹。这个小家伙有天赋，不只是那天生的怪力，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潜力。只要加以栽培，她之后肯定非泛泛之辈！

——那天之后，青雉就每天把妮娜拉起来，直接赶到下属的锻炼场地中练习各种武术、进行基础锻炼。很快，这个小妮子也和周围的海军混熟了。

“哈哈哈好逊，居然被小妮娜过肩摔出去了！”训练场上，一名海军士兵捂着腰，笑得直不起身来。

“天啊，小妮娜吃好多，怕不是要把青雉大人给吃穷了——”另一名士兵看着妮娜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

“小妮娜的武打技术真的越来越好，比我这个特地来海军总部受训的士兵还要……”一名年轻的海军士兵看着妮娜的动作，眼中满是羡慕。

在饭宴上，一个年纪小又长得可爱的女孩子显然成了队伍的重心。虽然妮娜本人话不多，但其他士兵们有的是想起了家中的妹妹，有的是想起了孩子，纷纷主动照顾起妮娜来。

青雉对这个画面已经习惯了。有别人替他照顾妮娜，他也不用操心。妮娜似乎也对他没兴趣，还似乎嫌他麻烦，平常对他是能躲则躲。

青雉是这样想的，直至某一天——

……

……

最近，南海的平静被一则令人不安的传闻打破，整个海域笼罩在一片惶恐之中。

传闻中，一群穷凶极恶的海贼在南海肆虐，肆意掠夺岛屿，所到之处无不留下惨烈的死伤。海军总部多次派遣小队前往镇压，却屡屡失败，甚至遭受了“重大损失”。几番较量后，元帅终于决定派出实力更为强大的队伍，而青雉中将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中将，这是明天行动的相关资料，以及之前出击队伍的报告。”一名士兵恭敬地将文件递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青雉接过文件，眉头微皱。今晚本是队伍的聚餐，但或许是明天任务的危险性，气氛比往常凝重了许多。青雉的表情也比平日更加严肃，目光在文件上快速扫过，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小妮娜坐在一旁，默默地吃着饭，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仔细听着大人们的谈话。她早已从动物们那里听说了南海的“事件”——那些可怕的海贼在南边海域横行，杀害了无数无辜的市民。那些海贼似乎与“唐吉诃德”有关，背后还有“新世界”中的“Joker”撑腰，行事肆无忌惮，手段极其残忍。

这几天听到的情报连在一起，在妮娜脑海里组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之后的晚饭她都吃不下咽，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直至大人们起来收拾东西，一个个士兵离开饭厅，她一时着急，就拉住了青雉的手。

意料之外的柔软触感使青雉怔了怔，低头一看，就发现是妮娜欲言又止的脸。

“怎么了？”青雉的声音比平时冷淡了些，满脑子都是明天的任务。

“青雉……”妮娜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明天也带妮娜出门吧。”

青雉挑了挑眉，语气坚定：“明天不行，任务很危险。下次再带你出去。”

“不是……”妮娜的声音有些颤抖，小手紧紧抓住青雉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青雉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紧张与不安，不由得停下脚步，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到底怎么了？”青雉的声音柔和了些。

“妮娜……害怕。”她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害怕什么？”青雉完全反应不过来：“一个人在总部等待没什么可怕的吧，你一个人害怕的话也可以去找隔壁队伍的人玩耍。”

“……不是！”妮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之后干脆把青雉的手臂紧紧抱住：“我是害怕……你不回来了！”

好久没见过妮娜脸上出现这么着急的表情，一双圆眸马上就涌出泪来，她无助的样子叫青雉见了就心痛。

毕竟妮娜已经把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的藏起来、藏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从未见妮娜像这样哭过，所以青雉马上蹲了下去——虽然不懂得处理，还是伸出双手去捧妮娜的脸，给她擦拭扑簌簌下掉的泪水。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他尝试放柔了语气，这耐心的语气都要吓到他自己。

但他没办法，此刻只想尽可能给她更多温柔。

“大家都说那些坏人很危险，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妮娜窝在青雉怀里啜泣，描述着那些人穷凶极恶的模样。

青雉自然不知道妮娜的情报来源是小动物们，权当是他那些白痴部下把外面世界的“可怕景象”一五一十告诉妮娜这样的小鬼头了。

还把妮娜吓成这个样子，他回头非狠揍他们一顿不可。

“但我不可能输给那些家伙，”青雉解释道：“是他们说得太夸张了，事情简单就会解决。”

我不信……”妮娜倔强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执拗，“你带我去，我就不害怕了。”

“这不行，你想让战国元帅处罚我吗？”青雉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说起来，你平时可没这么黏我，今天是怎么了？

“……我没有。”妮娜直接否认，那倔强的眼神和平常如出一辙。

“总之，你就别哭了，就芝麻豆大的事。”

“那你明天不要去。”

“我去一下就回来了。”

“那你不能受伤。”

“……这不是强人所难，不，我还是答应你吧。”

看妮娜似乎又要哭出来，青雉连忙把她的要求都答应下来了。

这下妮娜才终于冷静了一点，坐在青雉的腿上眨巴着眼睛、红着鼻子看他，没有哭个不停了。

只是小手还是抓紧他的制服，没在给他客气的。

青雉突然看懂了自己和怀中小丫头的关系——原来妮娜不是对他爱理不理，只是把对他的感觉都压抑下去了。

实际上，她自己都意识不到——但对他确实是产生了依赖，所以听见一点危险，就担心起他来了。

她害怕他回不来，害怕他受伤，还其实想亲近他。

“真的吗？”妮娜贴近青雉，眼眶还挂着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人看了就好生怜爱：“你不会受伤。”

“不会。”青雉把她抱起离开饭厅——这还是妮娜第一次粘着他，他既想珍惜又觉得无奈，总感觉这个小妮子的“麻烦性格”之后会让他相当困扰。

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往后都会记得这一个晚上。

……

青雉也不记得自己后来到底说了多少“好话”，才成功把妮娜哄睡。

他也才知道这个丫头虽然看上去傻，看事情其实特别通透，她把队伍里大小的事情都观察进去了，完全不是他理解的蠢孩子。

说不定她长大后，他还真的能带她出海，或者她能成为他的副手。

之前元帅跟他提过，把妮娜交给海军中不带恶魔果实能力的上将训练，当中有几个体术运用得出色的男上将，他几乎都要答应下来了。

但现在见了妮娜依赖自己的模样，他那答应的念头马上又消失了。

妮娜都离不开他了，他也只能让她跟着。

青雉摩挲着自己下巴，怀着自己也不察觉的得意离开小女孩的房间。

……

后来，青雉还记得那次任务归来后的晚上，他的部下们追着妮娜说青雉在任务中的英伟事迹后，再问了妮娜什么时候要正式入队横扫海贼。

“等你长大一点就可以成为正式的海军，成为像青雉中将那样的海军了。”

“对了，小妮娜想成为怎样的海军？”

“虽然小妮娜格斗术很强，但小妮娜是个美人胚子，受伤了可不好，当后勤等我们回来不是更好……”

他的部下七嘴八舌的跟妮娜讨论着，而妮娜的目光只是不断往青雉的方向瞧，再屁颠屁颠的跑近他，问道：“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没有，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

“这样啊……”

妮娜看上去还是满意的，之后就是回答大家问题的部分了。

她晃着小脑袋瓜思考着，好久好久，才张口回应。

“妮娜不想当海军。”

“欸？为什么？”

“虽然大家都很好，但海军要保护很多人，妮娜觉得这样很麻烦。”

“等等，小妮娜你这个发言也太现实了吧？！话说，不当海军为什么还要天天接受训练啊？”

“因为青雉让妮娜学习保护自己，”妮娜说着，又回头看着青雉：“而妮娜也想保护青雉。”

小女孩的眼神正直坚定，看着青雉的眼神专注又认真，似一道让人深刻的光那样照进青雉的心底。

使他即便过去了很多年，都依然记得妮娜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