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罗纵身跳入深渊，好不容易着地，就发现周遭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鬼地方？”
罗啧了一声，再度使用能力探测周围——却没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感觉到活物。
看来妮娜没有直接摔在这里，但这里太暗了，他无法继续跟着她的脚印走，必须凭直觉了。
罗用携带的传电虫开启了亮灯模式，照亮了身前两米左右的范围，再艰难地往前走。
四周潮湿阴森，他穿着的皮靴在路上走，时而会发出除了枯叶杂草以外的怪声。
他没时间探究自己踩碎的是什么，只想尽快找到那个消失的女孩。
“喂，妮娜，你在哪？！”
顾不上面子，为了尽快确认她的安危，罗只得大声呐喊她的名字。
只是他的声音只惊扰到了附近的雀鸟，没有带来任何回音。
……
罗已不记得自己漫无目的的走了多久，都到了一个唇干舌燥的地步，加上彻夜未眠，此刻身体处处都透露着“需要休息”的讯息。
也正在这个时机，罗似乎听见了水流声与窸窣声，他就不假思索的往前想判断水源是否可饮用。
只是刚一迈步，细碎的声音就从地上传来，有什么东西穿透他的裤管刺进他的小腿，刺痛的感觉特别明显。
罗低头一看，竟见那刺痛他的是一株植物、在品尝到他的血后，居然像活物一样把他的小腿缠起来。
“……Room！”
罗马上展开能力把植物砍断、并移动到一个安全位置，把自己保护起来。
但很快，小腿就传来密集的麻痹刺痛感，使他一时失重往前跪了下去。
“又是有毒的植物！”
罗马上给自己注射万用的解毒剂，将大部分外来毒素化解——但也有不少毒素沿着他的血液传送到半身，他一时半会都不敢活动太多，就怕血液流动加快了。
“……该死的，怎么还没找到她？”
因受伤与累积的疲惫，罗坐在地上，竟觉得睡意越发明显起来了——估计是解毒剂的副作用。
“可恶，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吗……得先找个地方休息了。”
他说着，只得一拐一拐的寻了个安全的位置，决定稍作休息。
“那家伙，如果找到她，我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他呢喃着，就挨着一块巨石睡了过去。
……
…
漆黑潮湿的森林。
罗猛地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陌生地方。
这里潮湿的烟雾弥漫，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生物爬行声。
他尝试往前走了一步，又发现这里的植物高耸得可怕，几乎将整片天都遮蔽住了，不久后能见度似乎高了一些，但映入眼帘得却是远处高高的荆棘墙壁。
深绿带黑的荆棘墙上全是像巨钉一般的毒刺，充满威慑力的阻止了所有人前进的想法。
他左顾右盼，竟突然在这危险的地方见到一抹浅蓝色。
那是他熟悉的颜色，他深知只要那抹蓝色回过头来，他就能看见那张好看青春的脸，和少女脸上阳光似的笑。
“……妮娜！你为什么要跑到那边去！”
在他喊声的同时，空间似乎躁动了起来，脚底下的植物突然疯狂的长高，将少女的身影遮挡住——
“妮娜！”
罗想使用能力把眼前阻挡他的危险植物都砍断、跑到妮娜的身边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的鬼哭不见了，Room也使不出来。
双腿都被植物缠绕，麻痹与刺痛的感觉交集，使罗无法往前走一步，他只得尝试用手拨开荆棘：“……喂！妮娜！”
“……不是你让我别跟着你的吗？”
少女的声音终于传来，罗闻言微微一愣。
只见妮娜缓缓转过身，蔚蓝的眸中全是失望的泪水，而她胸前有一个洞口，正汨汨流着血。
那看上去像是子弹造成的伤口，罗感觉似曾相识。
——那恰好就像，柯拉松和他永别时身上的伤痕。
痛苦的情绪从胸腔溢出，少女与他之间的荆棘就消失了，下一瞬，他们竟都置身在雪白的岛屿上。
这次束缚他的不是藤蔓，但他的身体却突然变小了，被缚上沉甸甸的锁链、被关在宝箱里头。
妮娜的个子也变小了，她的蓝发上全都是雪颗粒，她就站在宝箱外看着罗，之后，一脸沉痛的把箱子关上——
不论他怎样呼喊，妮娜都没有回应。
就像是这一次，他也无法为任何人带来幸福一样……
……
…
“——啊！”
罗激动地睁开眼睛，从地上起来后，眼前是一个噼啪烧着的火堆。
旁边悬挂着他的外套、鬼哭也好好放在旁边，正前方是正歪头补眠的水色少女。
她睡着时的脸庞看上去人畜无害，身上除了衣服被划破了一些，似乎都没有受伤，更没有胸前的那个血淋淋的子弹洞。
“……是梦？”
罗喘息着，刚才的梦虽然没有什么冲击性的画面和剧情，但他却感觉自己被一份庞大的悲伤包围着，此刻整个胸腔都是难受与压抑。
他平常不会做这种夸张的梦，是因为受伤吗？
他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口都被用一种药草包起来了，那些被刺破的伤口、中毒的痕迹都已经消失，除了有出过一身汗的疲惫感，他似乎再无中毒症状。
前方的少女也听见他的动静，有些疲倦的醒来：“……醒了？”
她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慵懒沙哑感，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无辜又可爱。
脸上没有半点哭过的痕迹、身体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看来刚才他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她还好好的。
罗怔了怔，一时没想到这一次“搜救行动”，他才是先被找到的一方。
“……你中毒的情况如何了？”
妮娜看上去则不像罗那样纠结，反而是爬起来就凑近他的伤口检查：“我用了解毒药草给你处理伤口，虽然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情况危急，我也没别的选择……”
她的热息扑在罗的身上，实际上，他们两人此刻的状态有点暧昧。
“主要是……我给你用的药草似乎带一点扰乱精神的副作用，会让你睡个不安稳的觉，不过，能完全去除刚才那个麻痹藤的毒素。”
“那个毒很狡猾的，用一般解毒剂不能完全清除，因为会有一部分毒像活物一样，在第一层毒被身体消化之后，才会并发出来，所以得解毒两次才能完全放心。”
她解释起来有板有眼，就像她也是个专业医师、或是居住在科苏里的村民一样，让罗吃惊起来。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曾经在这个山头生活过吗？”罗蹙起眉头：“今天之前，你又去哪了？”
“你问题太多了吧？好好笑，你推测全错了哦！”
妮娜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她一屁股往后坐下：“不过，瞧你还是那么爱猜来猜去、精神奕奕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哈？！”
罗还是少有被人那么直白的嘲笑“推测全错”，恼羞成怒下又吼了回去：“……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
“就是说啊，昨天不是指着我骂了一堆有的没的，结果我才不见一天你就追过来了！”
妮娜捧腹大笑，她毫不留情的嘲笑令罗想解释都没有空隙——
她说得对，现在他是真的糗大了——他以为她会有危险，结果是他自己遭遇情况，还再一次被她救了。
他从见面开始就被妮娜耍得团团转，不过，这有一部分都是因为他从不愿意信任妮娜——他不信妮娜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也不信妮娜的目标。
所以他不让妮娜加入、不让妮娜靠近有风险的地方，结果她完全有办法应付，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还一次次拒绝她、推开她、赶走她。
其实妮娜不会为他带来麻烦——但因为他的恐惧，反而造成更多对她的伤害。
罗皱起眉头，突然觉得妮娜现在要怎么嘲笑他，他也从了。
他终于认栽了，也没了平常那些要赶走妮娜的念头，反而是长叹口气、无奈地问她：“……你到底什么来历？”
“还有，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我已经放弃与你争辩了……我决定要认真听你的目的。”
“假若你的目的与我的目的不冲突，我能让你上船——但假若与我的方向背道而驰，我会再拒绝你一遍。”
“……这次是真心的。”
罗金色的瞳眸在火光下似跃着光芒，格外认真的眼神让妮娜意识到他终于想通了——
所以，妮娜也不再捉弄他，反而是交抱着膝坐在罗的面前，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这次是真心的。
意味着他这一次，将剥掉所有伪装，坦诚的回应她的愿望。
妮娜思索片刻，就勾起嘴角把脑袋搁在膝盖上，娓娓道来：“我早就说过了，因为我想去龙岛，非去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是龙族的后裔。”
妮娜打断罗，半垂着眸说起了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对，不论是对青雉还是过往海军总部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曾说过自己这个身份。
自从父亲和母亲死去，她就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她龙族后裔的身份——
“龙岛百分百存在于世上，我能保证。”
看着少女无比认真的眼神，罗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
“我是相当认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