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沈玄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银票,蓦然一惊,“少堂主,这是……”
“仁心堂平日里要救助那么多病人,购置所需物品,维持各处据点的运转,哪一样都需要不少的银两。您把这些银票给师叔,她知晓如何分配。”
沈玄看着老者身上单薄的衣衫,又说:“天气寒冷,你们也该多添些保暖的衣裳。再给堂内多加些炉火,这个冬天便容易熬过去些。”
老者握着银票,嘴唇微颤,“少堂主,您……您这实在是太破费了。仁心堂平日里也出堂给些官员商贾诊治,倒也能维持堂内运转。您一人在宫内,得留好自己的嫁妆。”
原来,老者以为沈玄把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殊不知,这些都是她从女帝那里交易来的。
沈玄微微一笑,宽慰道:“您不必担忧我,仁心堂是我师父和师叔的心血,也是我的责任。只要能帮助到更多的百姓,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往后若有难处,您便飞鸽传书于我便是。”
……
薛雨好不容易才弄来一辆手推车。
可当她匆匆赶回原地,却发现沈玄的身影已然不在,顿时只觉得脑仁一阵发懵,慌了起来。
她顾不上许多,随手将手推车一丢,拔腿就朝着沈玄之前所在的方向跑去。待跑到近前,才瞧见沈玄正一手一个小糖人,从小摊贩那儿慢悠悠地踱步走来。
冷风将一缕碎发吹到她的唇边,她用手背轻轻一抹,随后像个纯真的孩童一般,伸出嫩红的舌头,舔了舔小糖人的脸颊。
许是尝到了那股甜蜜,她眸光一亮,模样甚是无比的灵动可人。
薛雨心下舒了一口气,轻轻唤了声:“小主子。”
沈玄听到声音,抬眼顺着叫声的方向望去。
看到是薛雨,她扬了扬手中的小糖人,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薛雨灰头土脸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喘着粗气回答:“小主子,这车实在太难找了,我问了好些人,他们都不愿租。没办法,我便只好买了一辆。”
“买了就买了,待会儿回到客栈再一转手卖出去,银两不就回来了?”
沈玄走到薛雨面前,把左手上没吃过的小糖人伸给薛雨,唇角微微一翘,“来,先吃个小糖人,歇一歇,待会儿再搬东西。”
……
乾华宫内殿,烛影绰绰。
刘显已经接连几日亲自来给女帝送汤药了。
沈玄那日到御药房,除了拿玉髓御寒丹,还吩咐刘显在她回来前,每日给女帝熬煮补气血的汤药。
且让他每日给女帝手指上的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泽等六穴下针。
刘显施完针,默默端站一侧,观察女帝的身体状况。
沈玄会在十五月圆夜之前回来,萧澜渊还是从刘显和紫薇的嘴里听说的。
萧澜渊半倚在锦榻上,接过芙蓉递来的汤药,轻抿一口,微微皱眉。药味极苦,可她还是缓缓咽了下去。
芙蓉在一旁小心地看着女帝的神色,轻声说道:“皇上,这药虽苦,却都是琰后娘娘特意吩咐熬制的,说是对您身体极好。”
萧澜渊轻轻颔首,目光落在那碗汤药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抬眸看向刘显,问道:“刘显,这几日你又给朕熬药,又给朕施针,朕的脉象究竟如何?你如实说来。”
刘显连忙躬身,回道:“启禀皇上,皇上服过玉髓御寒丹后,再加上这几日饮用的汤药和针灸,面色似有红润,精神头也较之前好了些许。只是这药性略猛,皇上若是觉得哪里不适,还望告知,臣好去调整药量。”
芙蓉站在一旁,抬眸看了看女帝的面色。
这两日,确实见得女帝双颊红润了不少。
萧澜渊微微凝眸,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看着刘显,“沈玄可有同你说,这每日在朕左手上的五指施针,意义何在?”
萧澜渊对沈玄这样的安排,是有几分困惑的。沈玄在时,可没有这般给她施过针,现在却让刘显施这针法,真不知沈玄的用意为何。
刘显心中一紧,赶忙回道:“皇上,这五指施针,虽然琰后娘娘没有同臣明说,但臣这几日细细揣摩,琰后娘娘让臣施的这针法,想必是为皇上十五月圆夜解毒而做准备。”
萧澜渊轻轻哼了一声,看了眼自己泛黑的五指。
那五指仿佛被墨汁浸染,黑色从指尖缓缓蔓延,如同跗骨之蛆的藤蔓,似要将她整只手吞噬。
这黑色,是那寒毒在她体内肆虐的证明,每多看一眼,她心中的烦闷与忧虑便增添一分。
十指连心,她本就怕疼,这几日这五根手指真真是受尽了折磨。若是沈玄在她面前,她还真要问问沈玄,是不是有意这般摧残她的手。
刘显退下后,凌霜走进殿内,手上拿着一卷纸条,貌似刚才从信鸽身上取下的信件。
每日薛雨都会在这个时候向宫中传递消息,汇报沈玄的行踪。
凌霜看完了信件,回禀萧澜渊,“琰后娘娘和薛雨已经前往雪柳村,途中并无其他可疑的行迹。”
萧澜渊垂眸,默了默,“莫不是朕真的以小人之心,度了沈玄的君子之腹?”
察觉到女帝话里有话,凌霜微微蹙眉,和芙蓉对视了一眼,低了低头,没有言语。
见凌霜和芙蓉不敢说话,萧澜渊轻轻笑了声。
她极少笑,特别是在针灸后笑。凌霜和芙蓉的心脏不由得一滞。
却听见女帝问道:“这几日,念悠宫可有什么动静?”
凌霜摇摇头,“回皇上,暗卫回报,吕太妃这些日子未曾踏出宫殿一步,一直都在殿内抄经。”
“抄经?”
萧澜渊想起那日廖海禀报过,沈玄罚吕乐丹抄《地藏经》一百遍。她担心吕乐丹耍滑,还特意让宫正司的主管太监去提醒了一番。
没想到,吕乐丹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地抄起经来。
萧澜渊淡淡道:“这般忍气吞声,可不是她吕乐丹的性子,莫不是在和吕执暗地里筹谋着什么?”
凌霜说:“暗卫回禀,目下,还无异动。”
这几日凌霜一直派人密切监视吕家父女的一举一动,奇怪的是,他们都出奇的安静。
只是这般的安静,更像是暴风雨来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