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都写的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有血？”
“这是阿特拉阁下的手稿，看不懂是你的问题。”
“呃，抱歉，抱歉。我想问，阿特拉阁下怎么样了？他现在还好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的任务只有破解这份手稿究竟写了什么。”
“……”
“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
“不敢，不敢，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我研究一下。”
新鲜的血迹在岁月中氧化变褐，纸质越来越脆弱，它落入黑暗，在安静中蛰伏，直到有人用镊子将书页小心夹起，塞进薄薄的页盒中，灌入透明液体，做成凝固的琥珀，将几片“琥珀”装订在一起，做成一本书，接着它被交到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上，在翻阅、抚摸后给出了五千万的估价。
页面上写的是魔法符文，或许因为某种神异的力量影响，连在符文学研究最深的女巫都只能解读出只言半语。
我努力想看清女巫的研究笔记，页面却模糊不清，我睁大眼睛，我想再近一点，近一点……
“贝纳尔！贝纳尔！”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艾尔莎的脸，她看到我睁开眼了松了口气，表情有点复杂：“你怎么昏过去了？”
我呼出一口气，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阿特拉是被谋杀的！”
“我知道。”艾尔莎安抚我，“坊间一直有这样的传闻，说阿特拉死于军火集团的谋杀，因为他终将有一天会废除武器自卫权的法令，收缴所有的枪械，但这样会让军火集团损失很大的利润，所以他即便是无罪者，也必须去死。”
“可是手稿……”我茫然地回忆，“手稿……”
手稿上的内容被血迹污染，纠缠在手稿上的神秘力量扭曲了部分文字的含义，使得它内容变得难以理解。有人希望他死；有人想占据他未完的研究成果；挖掘可利用的更大价值，有人不希望阿特拉的遗产真的被完善，那会掀起未知的变革。
想解读手稿上的内容，必须先撤掉笼罩在上面的魔法——亦或是诅咒？
“手稿呢？”
“手稿在这里。”是脏辫男回答的，他拍拍玻璃柜，“怎么，你想看看这玩意儿？”
我勉强爬起来：“老板还不许我们看下价值五千万的手稿了？”
“这倒没有，但是你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着啥啊。”
我终于近距离看到装订成册的琥珀书，虽然还隔着柜台仅仅是触碰，我就知道是谁给书册施加了难解的诅咒，潜意识与梦境早已告诉我答案，我闻到了那个绿眼睛精灵的气味，他究竟是精灵法师？还是精灵贤者？不管是哪种身份，我想解除诅咒都很困难。
“看出啥了没有啊？小菜鸡？”
“看不懂。”我懒得编，“是被人诅咒的东西。”
“哟，你还真能编出一点门道来啊？”
我对这种故意顶着干的阴阳怪气真的烦，敷衍回应：“对对对。”
面包车还在高速行驶，我隐约听到外界的警笛声与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不知道这辆车能不能带我们逃出生天，不过有柜子在手，至少不用担心“外部技术支持”轻易把我们当成炮灰送掉。
车内一片死寂，我觉得我还有很多疑问：“艾尔莎，你们怎么出来的？”
“在里面交火了一阵子，就出来了。”艾尔莎思索了下：“我总感觉这次抢劫来得太容易了点，没有遇到有效的保护反击，安保措施有和没有一样，如果这是电影剧本，这个手稿可能真的是什么不详的诅咒古物，碰到它的人就会死。”
浣熊的声音忽然在车内响起：“猫耳小姐，你的想象力丰富得过头了吧！在这种场合就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好么？”
“我只是说一下。”艾尔莎有点不服气地说，“沾染无罪者鲜血的书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给人赐福的圣物。”
就算戴着口罩，也能看到脏辫男的脸肉眼可见地红温，像甩掉手上的狗屎一样一把把柜子推给了我，“哎呦！”
神经。我揉揉被边角磕痛的肋骨，把柜子摆正搂在怀里：“那我当时是什么情况？”
“你吊在无人机下睡得像死猪一样，还好柜子没在你手上丢了。”男人讽刺，“你该庆幸你有个不想放弃你的搭档，不然谁想管你。”
男人的女搭档则问：“我不是真的和这件圣物产生什么共鸣了吧？然后被诅咒力量刺激昏过去了？”
“你们说的一个比一个离谱！”浣熊大吼，“别再叨叨什么诅咒不诅咒了！统统都给老子闭嘴！”
我真的很想跟艾尔莎分享我都看到了什么，无论是阿特拉被刺杀时那片漂亮的粉红色傍晚，还是签署《自卫法令》时的对话。阿特拉在签署法令时，作为无罪者，他是否早就预见了这份法令给自己带来的灾祸？如果预见了，他有没有留下一些后手？
但是我抱着柜子左看右看，始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车开了好一阵子才进入停车场，在停车场内，人和物都分散开上不同的车，在不同的时间段离开。
“接下来，能不能逃过条子的追捕，就看各位运气了。”
我确认了一句：“然后我就此别过？”
“对，就此别过，各看运气。”
我压根不知道我能开向哪里，反正这一时半会肯定不能直接回孤儿院吧，单手打开车载广播，按播放键选到前奏听着顺耳的歌曲，习惯性地喊；“ctos，帮我开车。”
车内安静了一会，响起熟悉的声音：“自动驾驶权限已接入。”
我手搭在方向盘上，呆滞地看着人潮繁忙的前路，忽然醒悟过来：“我去！Ctos！”
“我在，有什么需要？”
“不是。”我挠头，这本该很不对劲，但是和ctos相处时间太长，反倒丧失了该有的警惕性，“你是不是……那个乌梅尼……不是，该不会这起抢劫案就是你做的局吧？！”
“否认，ctos没有策划此次抢劫案。”
“那策划的是谁？”
“根据行为动机来看，极有可能是道德伦理委员会副秘书长韩俊来。”
“啊？！”
ctos对这位副秘书长进行了详细介绍，除去那些冗长的基层履历不谈，我就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位韩俊来出身溯星集团，虽不是家族的继承人，但也能分到好几百亿的财产，物质生活已经极大满足，就开始追求精神上的需要。他是如今委员会中最接近最初“圣党”性质的成员，狂热崇拜无罪者并致力于搜集无罪者圣物，认为世界诞生无罪者就是让他们当皇帝的，只有无罪者才能引领世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有不少人认为他本质上是个极端独裁主义信奉者。
“不对，他不是很有钱吗？直接买到手不就行了吗？”
“请注意，韩俊来只是可能的嫌疑人之一，在证据不充分的条件下，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存在行为动机。”
“那行吧。”我叹了口气，前面红灯，ctos停下来了，“ctos，你在往哪儿开呢？”
“随机地点，正在规划新的路线。”ctos回答，“您是否有指定想去的地方？”
“我……”我想了半天，还真想不到在瑞瓦肖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算了，你随便选吧。”
车漫无目的的在城中逛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有点尿急了，催促ctos赶紧找个厕所，ctos立刻前往最近的公共厕所，才停稳，我就看到公厕外路边上停着一辆警车，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ctos，你故意的是不是！”
“警察不在车上，他们去草丛捉兔子去了。贝纳尔，快点解决，下一个厕所更远，你憋不住。”
我真的拿ctos一点办法没有，只好小步快跑冲进厕所，憋了一会才完全释放出来，一下感觉舒服多了。
释放完，我转身，正好迎面走来一个警察，解了皮带准备嘘嘘。
我呆滞了一下想，反应过来后心里狂骂ctos：你个混蛋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啊啊啊啊！
为避免任何异常，我故作镇定与这位可能的前同事擦肩而过，步速正常，神情正常，理论上，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哎，差点忘了！我的脸有法术遮掩的，我在紧张个毛呢。
想到这回事，我立刻放松下来，哂笑自己的紧张多疑，走出几步，身后的人忽然说：“我感觉你的味道有点熟悉。”
味道，什么味道？你是狗鼻子不成？我突然想起来，刚才短短的一照面，看得到对方头顶还长着一对长耳朵，和艾尔莎的猫耳有点不一样，是亚种人警官，没准还真是属于犬科的亚种人。
这下走不是不走也不是，为防止露馅，我只能哑着嗓子打哈哈：“是吗。”
“嗯，真的很像维克玛警官那个气味，我超级崇拜他的，不是为了接近偶像，谁乐意当警察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啊。”
我只能假笑陪聊：“维克玛警官确实厉害。”
“我听说维克玛警官的儿子也做警察了，后来又被当作叛徒处理，这不搞笑嘛！哪有这种荒唐的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唯余怅惘，就算有人为我打抱不平，那又能怎样呢？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我默不作声地走开，回到车上，发动汽车，安静地开了好一会，我问ctos：“ctos，我可以回孤儿院了吗？”
“可以，现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回到孤儿院，把武器都收好，沉重的防护装甲脱下来塞到床底，躺下来歇着，脑海中闪回笔记、阿特拉的死，还有未知的未来。我没从阿特拉的遗稿中找到遏制魔法的方法，我连自己的清白都无法争取，我只能躺在这里叹气。
“嘿，嘿！”
谁？我翻了个身抬起头，还是那个眼熟的男孩，他冲我招手，一脸狡黠的笑容，很自来熟的样子：“大哥，你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