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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凌王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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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九年立秋,凌王大婚,府内宾客云集。

上京城内已经一年没有喜事了,这喜事要么不来,要来就来了个大的!不管是朝中重臣,还是各大世家的子弟,凡是能抽出空来的,无一不登门道喜,就是没空的来的,也托人把府上最值钱的宝贝给送来了!

“荣王献珊瑚树一对,黄金千两!”

“太尉杜大人呈夜明珠十斛!”

“廷尉柳大人呈稀有白狐皮一张!”

“相国杜大人呈绸缎万匹!”

“……”

司仪的声音刚落,席上便起了一阵喧哗。

“相国大人也道喜来了?”

“没见着人哪,估计是礼到了人没到吧。也可能一会儿就来了!”

“相国大人之前因为永安钱一案蒙冤入狱,几日前才刚洗清了冤屈,从那狱里头出来。我听说柳夜明手底下的人不知道下手不知道轻重,把照大人的手骨腿骨头给敲断了,他们现在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咯!”

“你说的都是轻的,照大人什么脾气咱们能不知道?他向来睚眦必报,那些个人怕是连命都要陪上了!”

“呸呸呸,凌王殿下大喜的日子,别说这种丧气话,小心被耳朵长的人听了去,下一个蒙冤入狱的说不好就是咱几个了!”

“欸你这话说的,当时把照大人捉拿归案的人可不就是凌王殿下吗?!”

众人一时语塞,不敢多言。

刚入府的宾客见到凌王府内的陈设,无不大吃一惊。若非是有这种机会,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样的景色——

中庭里,九尊青铜饕餮鼎吞吐着沉水香雾,鎏金博山炉上蟠螭纹在暮色里缓缓地游动。

蛮邑使臣送来的葡萄美酒与早些年旌梁进贡的犀角雕在庑廊下堆积成山,礼单上墨字淋漓未干,又被新到的琅苏锦缎压出了褶皱。

唱礼声里,桓秋宁站在长廊地尽头,悠闲地嗑着瓜子。

他这位促成“良缘”的月老好像并不受人待见,几位端着金漆盒的侍女见到他就跟见了鬼一样,低着头就跑了。

桓秋宁左看右看,没见着照山白,倒是见到了扮做侍女的十三。

他的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两腮上的脂粉红的发亮,像是被人扇了两巴掌。嘴上的唇红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先不说那紫红色的胭脂像煮熟了的地瓜,就是那长度眼看着都快要化到后脑勺上去了!

像蛮邑的妖鬼,夜里能给小孩吓哭!

桓秋宁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直到十三有模有样的颔首示礼后,夹着嗓子道了一声:“公子,可喜欢奴家这副模样啊?”然后又挤眉弄眼地冲他笑了笑,桓秋宁这才“如鲠在喉”,差点噎死。

“……”桓秋宁无语了几秒,见他这副搔首弄姿的样子,抱腹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做男人没意思?你倒是会另辟蹊径。来来,唱支曲儿给爷听听,让爷也乐呵乐呵。”

“可恨那薄情郎,不知君心似我心,似水的深情付诸东流哪——”十三模仿者桓秋宁的腔调,捏了个兰花指,一边扭一边唱。

眼见着桓秋宁抬手就要弹他脑壳,十三抛了个手绢,莞尔一笑,做作道:“公子,你好不经撩呀!闭着眼,心就不跳了么……”

桓秋宁舔着腮,忍无可忍,他揪着十三头上的发髻,低声咬牙切齿道:“学的挺像啊?你不去唱戏,可真是屈才了!”

十三挥了挥手帕,眨了眨眼睛:“那自然是比不上公子的一分一毫呢。”

“……”

桓秋宁想装冷脸,结果还是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他把十三往怀里一揽,勾起十三的下巴,“行啊,本公子赏你个脸,陪你玩玩,想玩什么样的?本公子会玩的花样可不少。”

“不要。公子的心太凉,我可不敢碰。”他反手推开桓秋宁,抛了个媚眼,“公子日后若是见不到奴家了,可不要想人家哦。”

他还演上瘾了!桓秋宁揪着十三的耳朵:“本公子偏要圈着你,让你插翅难飞,看你能上哪儿去!”

听到这句,十三爽朗的笑了几声:“十一哥,真好玩,下次你还得陪我玩!我可是为了见你,专门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以后别再弄成这中模样恶心我,”桓秋宁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问,“你接了新的任务?今日这是要来杀谁?”

“代号三还没死呢,我哪能有新的任务。”十三努了努嘴,“只不过是有个傻子欠了别人的人情,我好心替他还上罢了。”

“又扯这种鬼话。”桓秋宁四处打量,今日凌王府注定不太平,他嘱咐道,“不管做什么事,千万留个心。遇事不决,就来找你十一哥知道吧?别逞能,别受伤。”

“呦吼,这种话我愿听,记住啦!放心吧!”十三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眼角亮亮的,他挥手道:“十一哥,保重!”

“去吧。”桓秋宁点了点头。

不知道这小子今日中了什么邪,今日的行事作风怎么与往日大不相同,扭扭捏捏的?桓秋宁没多想,转身走向了宴席。

***

凌王府的侍女们捧着金盘侍立在东阶,盘中赤玉合卺杯中流转着的霞光。西廊中前来道喜的夫人们身穿翟衣,浓妆艳抹,气派十足。

司仪柳夜明长声道:“新妇降辇——”

忽闻礼炮三响,万众瞩目中,凌王殷玉走上宴席,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腰佩镂空玉带,上面缀着十二颗鸽血石。

众人的视线在那十二颗鸽血石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落在了殷玉那张英气俊美的脸上。

诸位宾客以为那会是一张神采飞扬,喜笑颜开的脸,在不济也得是一张盛气凌人,目中无人的脸吧!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张脸竟然宛若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活人气。

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凌王大喜的日子吗?

这这这怎么会是一张哭丧脸!

众位宾客不敢言不敢问,只好转头向刚从喜辇上走下来的新娘子望去——

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

“强扭的瓜不甜,这这这到底是谁说的媒,谁强迫的谁?”

“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凌王殿下亲自去宣政殿求陛下赐的婚!柳大人也在场,不信你们问问柳大人!”

柳夜明也很惶恐,因为他正是这场婚事的司仪,他抓着牢骚胡,蹙眉苦笑道:“是这样,没错啊!难道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我瞧着今日太仆狄大人竟然没来!也是,他可不敢让凌王殿下拜他这个老丈人,避而不见,不失为良策啊!”

“殿下需要狄氏的支持,怎么能不给太仆个面子呢!我看啊,就没人把这场婚事当成个事!”

众人眼见着新郎官和新娘子就快要碰面了,无人吆喝捧场,反倒是人人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来成亲的,更像是冤家碰上面,来寻仇的!

大堂内,司仪柳夜明战战兢兢地念道:“一拜天地!”

新郎官和新娘子神色冷淡,无动于衷。

柳夜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二拜高堂!”

依旧是无动于衷,两人中间的间隔甚至更大了!

柳夜明急出了一身汗,他看着手中的卷轴,瑟瑟发抖道:“夫妻……夫妻对拜!”

这次不是无动于衷了!狄春香转过身,冲殷玉行了个礼,行的还是臣民对君王行的礼!

而殷玉依旧神色空洞地看向高堂,不言不语,异常的平静。

柳夜明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走完流程这婚就是结了,他着急忙慌地喊了一句:“礼成!”

“哈哈哈哈好啊!妙啊!礼成!”

“臣等祝贺凌王殿下与凌王妃结成良缘,祝殿下与王妃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大喜啊,大喜的日子!诸位同僚,不醉不休!”

听到柳夜明说了这句话,诸位宾客如释重负,连忙回到席上装出一副把酒言欢的样子,也不管那位阴晴不定的凌王殿下是否愿意赏他们好脸色了。

诸位官员在宴席上如坐针毡,歌舞与美酒索然无味,他们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极其享受模样。而新郎官与新娘一直如仇人一般,坐在宴席的上位,各自怀揣着心事,脸冷的就像是来吊丧的!

“难挨啊——”有人叹口气,摇头道。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直到宴席上来了几位贵客,殷玉才稍稍抬了抬眼皮,往席上看去。

准确来说,是来了三拨人——相国照宴龛和御史中丞照山白、太尉杜卫以及羽林中郎将郑卿远。

这几个人也是拉着脸,没有一点笑意。

“鸿门宴!”

“一定是鸿门宴!苍天啊,下官只是想来喝被喜酒,怎么就这么难啊!”

“死人啦!马上就要死人啦!”

有人喝醉了,在宴席上胡言乱语,片刻后便被人拖了下去,用凉水灌醒了。

照宴龛坐在红木轮椅上,身上拍了件褐色的外衣,照山白推着他,走在红毯上。照山白站定后示礼道:“臣与家父特地来为凌王殿下道喜,祝殿下与王妃,芝兰和千载,琴瑟乐百年!”

此话一出,杜卫与郑卿远紧接着道喜。

郑卿远一身戎装,长枪在侧,他单膝跪地道:“陛下知道殿下今日大婚,特命臣携羽林军前来护卫殿下,祝殿下与王妃,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广和楼的董典连滚带爬地上前道喜,他扯着嗓子道:“凌王殿下——大喜呀!下官特地给您从蛮邑请来了几位胡姬,各个都是花容月貌,只要您抬个眼,下官立马就让她们登台献舞!”

殷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抬手赏了几位贵客一人一杯喜酒。

众人示礼道:“谢凌王殿下——”

胡姬登场,满座脂粉香。只见十二位身姿妙曼的胡姬从紫檀香雾中翩翩飞来,石榴红的纱裙在风中飘荡摇曳,恍若红衣仙子踏雾而来。

鼓点渐如骤雨,十二舞女忽聚忽散。领舞的女子额前缀着孔雀翎羽冠,眉心血痣艳如朱砂。她反抱一柄嵌满绿松石的曲颈琵琶,素手轻拨间向前飞去,纱袖从殷玉的眼前拂过,对他莞尔一笑。

殷玉伸手要抓她那丝丝缕缕的衣袖,胡姬却步步后退,让他只能看,只能闻,就是摸不着。

殷玉一向沉迷于花间酒地,他难能忍受得了这般诱惑,他握着酒杯起身,快步走向了十二位宛若天仙的舞女。在舞女们一声声“凌王殿下”中,殷玉渐渐失去了心智,好似着了魔,睁眼闭眼全是舞袖翩翩,满是红莲轻颤。

胡笳声咽的刹那,十二道红绫冲天而起,众人抚掌欢笑。

可那十二道红绫落下之时,众人却大惊失色,仓皇逃窜!

只见凌王抱臂坐地,脸上有一道殷红的血迹!这道血不是他的,而是那位领舞的舞女的。刹那间,桓秋宁已经将刺客生擒,此刻就跪在他的膝下。

桓秋宁打量着领头的舞女,她的招式伶俐,能一击致命,从这股狠劲儿来看,她确实是像铜鸟堂的人。可是仔细看她手上的匕首,质地与纹案又不像是铜鸟堂的刺客惯用利器,桓秋宁还未猜出此女的身份,她便已经咬舌自尽了。

她死后,桓秋宁捡起地上的匕首仔细一瞧,原来是淬了毒。他抬眸,向今日大婚的新娘狄春香望去。

在大婚当日谋杀亲夫,这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殷玉面上吓破了胆子,实际上心里淡定的很,他假装受了惊吓,连忙让人给他扶起来。太医院的席太医好像早就知道凌王要遇刺,这会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既然没什么大碍,这喜宴还得继续,桓秋宁将匕首藏在袖中,对殷玉作揖道:“殿下,臣还未来得及给您道喜呢!”

周围乱成了一团,刚要撒腿跑路的宾客听到这句话,只能把伸出去的腿收回来,猫着腰滚回了宴席上。

殷玉瞧着桓秋宁这副假惺惺的做派,不屑一笑。突然,他的双眸中闪过了一道光,像是长剑的剑影!

长剑破空犹如惊雷闪过天际。这到光从桓秋宁的身后闪过,剑刃划过他的肩角,径直向凌王刺去,满座惊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那冷冷的剑光在就要刺穿殷玉的喉咙之时,突然转向,向身前并未有人服侍的照宴龛刺去。

此剑快如一抹光影,剑意凶恶,周围的侍卫离照宴龛太远,刀刚出鞘之时,剑尖便已经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

千钧一发之际,照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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