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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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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中的僧人已经休息,十三蹲在禅房外的圣水池旁,擦洗着刀刃。

他刚处理完铜鸟堂送来的一只寒鸦,手指染了毒,指尖发黑。

上京冬日多雪,每逢夜里,北风中掺了雪,刮在脸上像刀片擦过一样疼。

桓秋宁难得穿了件长绒衣,他的外衣上红了一片,显然是刚杀了人。

十三给他递了块帕子,轻声问道:“周围的眼线都已经被我杀干净了,怎么还能让你逮着个漏网之鱼。”

桓秋宁穿浅色衣服的时候像朵风一吹就倒的花,可他穿上玄色的衣服,再阴这个脸,真就像来吊魂的鬼。

害怕这种感觉总是让人印象深刻,十三依旧清晰地记着,他第一次看见桓秋宁眉间红印时心尖的惊恐,那张脸上挂着不明意味的笑,像是在勾魂,更像是在索命。

“杀了个廷尉府的人,冲照山白来的。”桓秋宁转了转手腕,冷不丁道,“顺手的事。”

十三拿出从寒鸦肚子里挖出来的密令,递给了桓秋宁,道:“我截获了一份密令,上面写着‘照山白’。是普通的铜鸟令,不是生杀令。”

桓秋宁的指腹摩挲着那张薄纸,视线扫过寺外的枯树,道:“这纸摸着像是一阶铜鸟用的暗纹纸,得用光照着看。代号三的踪迹,你查的怎么样了?”

“他藏在宫里。”十三道,“这天底下能让人悄默声地藏得住的地方,除了那红墙之内,都已经被铜鸟堂摸个干净了。代号三接的最后一个任务也是跟照氏有关,只不过查的具体是谁,不难猜到,是照芙晴。”

桓秋宁咬了咬下唇,他在想铜鸟堂把高阶铜鸟都安插在了照氏之人的身边,到底是想查什么。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照山白的重要程度仅次于照宴龛,这盘棋局,布的是什么局,走的又是什么路?

“章管家私宅里的永安钱该放出去了,杜卫想对照氏下手,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脏水能泼到照宴龛身上,是因为他本来就脏。承恩三年的血头案,桓党变法失败之事,以及照府底下密室里的秘密,我们想查的东西,让杜卫的人在前面探路,能省不少事儿。”桓秋宁思索道,“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咱们的人已经混在了昭玄寺的僧人中,凌王的人也在里头。凌王明面上在昭玄寺大开杀戒,引起众愤,背地里偷偷的往寺里塞人,他想做什么?”十三问道。

桓秋宁道:“殷宣威年事已高,膝下皇子多数夭折,只剩下了凌王殷玉和明王殷仁。荣王殷禅远在郢州,带着他的子子孙孙玩过家家,他就是想争,现在也够不着。所以,离龙椅最近的是凌王。 ”桓秋宁挑眉道,“他想要坐上那龙椅啊。”

十三不解道:“可是这些年他的名声烂透了!朝中文武百官,谁愿意把他推上龙椅,这种怪物,能咬死所有人。”

桓秋宁冷笑道:“他流的是殷氏的血,生母是旌梁的公主,如果他想坐上那个位置,谁反对,谁就是乱臣贼子。他是怪物,可是给他的脖子上拴上链子,不就成了只能吓唬人的疯狗了吗?”

桓秋宁盘算着凌王的下一步动作,继续道,“凌王也要动照山白,照氏在那撑着,朝中势弱的世家就起不来,偏不巧凌王拉拢的就是朝中的旧贵族。从照琼死的那一天开始,丧钟就已经在照府的大门外敲响了。”

十三问道:“十一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

桓秋宁的嘴里尽是苦味,他伸手接着雪,道:“该跟逯无虚那个老王八谈谈条件了。”

***

上京连着阴了半个月,不下雪也不下雨,就是阴着,让人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杜长空在城门外的校场跟刚从禁军里挑出来的“可塑之才”熬了半个月。

校场内,三个穿着盔甲还要披着厚氅的士兵围在一起,闹哄哄地逗王八。

“翻,翻过去啊!哎呦歪,这他娘的是个鳖孙吧,一点劲儿都没有,真是愁死人了。”一位瘦的像烟杆子的士兵指着王八道。

一位虎背熊腰,肚皮上的肉坠到大腿的士兵乐呵一笑,“啪”地一巴掌打在了王八壳上,打的王八在地上团团转。

他笑道:“你看看,这不腿脚挺利索呢么,转的多块啊,咱能把这玩意当蹴鞠踢吗?”

瘦子士兵比了个“二”,道:“那得找两只王八,合在一块儿踢。”

众人坐地大笑。

一旁的一位女将士独自练鞭,长鞭抽的空气“啪啪”作响,偶尔如一道惊雷,吓得一旁逗王八的人连忙叫魂。

“一个臭娘们,把长鞭当绣花针耍,别到时候见着个土耗子,就吓得梨花带雨,哭着叫,‘哎哟,不行啦,哥哥们扛着我回家吧’!”一位士兵揶揄道。

另一位胆小的士兵捂着嘴低声道:“别乱说,这位之前可是平阳的郡主,她叔叔是宫里的大公公,咱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瞧你那怂样,这里是校场,旁边是军营,逯毅已经死了,还有谁能给她撑腰?一个女人,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头给男人暖床,跑到这来耍什么威风。”瘦子戳了戳自己的脸,“啧啧,这玩意她是一点也没长啊。”

突然,空中闪过一声“惊雷”,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兵,还没得来的急像黄鼠狼一样抱头逃窜,左脸边被鞭子整个的掀了去,只剩下了血淋淋的脸骨。

逯燕把他的脸甩在地上,踩着他身上的狐裘,回了他一句:“这玩意儿你也就长了一边啊。”

他还没来得及骂回去,顷刻便疼死了过去。

北风刮来了塞北的黄沙,还带了点血腥子气,杜长空人到校场的时候,那几个士兵举着王八,求他主持公道。

逯燕今日刚从羽林军调到了骁骑营,平阳一别之后,杜长空再没见过她。刚见面,他依然尊称她为郡主,道:“多日不见,郡主在军中可还适应?”

那几位士兵一听这话傻眼了,把刚挤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没人再敢露头。

“见过杜将军。”逯燕示礼道,“我早就不是什么郡主了,从前年少骄横,没为平阳的百姓做过什么,说来也惭愧。”

杜长空道:“那夜你救了困于山中的百姓,这份恩情平阳的百姓没有忘记。这年收成不好,他们听说你入了军营,还是一批有一批地往营中送吃食。量不在于多,心意实在是可贵。”

逯燕叹了口气,她攥紧了兽骨鞭道:“是我逯家对不起他们,父亲已死,这罪就该落在我身上。”

杜长空知道逯燕绝非困于过去,不肯向前看之人,他拍了拍胸脯,笑道:“那一夜我走的匆忙,没能见识一下郡主的好功夫,日后都在骁骑营,咱们痛痛快快的比一场!”

“不打!”逯燕抱着鞭,“穿上这身盔甲,我就是大徵的兵。以后手中的鞭,只挥向敌军!”

逯燕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烟杆子”,道:“今日之事是例外。我打他,打的是他瞧不起女人,我要让他知道,恃强凌弱,狗眼看人低的人,才不配长着那张脸!”

军中有军令,在校场斗殴打闹确实有为军规,杜长空清了下嗓子,对逯燕道:“第一天的骁骑营,就违了军规,该罚!”

逯毅二话没说,自个儿去领罚了。

杜长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蹲到那几位高矮胖瘦,各大世家送过来滥竽充数的臭鱼烂虾面前,拎起了那只王八,笑着问道:“好玩吗?怎么不送到我那儿去玩玩。在土坑里斗多没意思啊,来来来,我那有桌子,上好的檀木桌,去我那玩儿呗。”

“杜将军,是那个女人先挑的事,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惹前郡主啊。”

杜长空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你们挺能忍的啊。这么好的度量,从士兵开始做起真是屈才了,我听说平阳太守席力阳席大人那边正好缺人,要不你们去那谋条青云路?”

“席,席大人......?”

杜长空踩着地上的石子,笑道:“原来你们不知道啊,席大人这个人非同一般,他最近啊,痴迷于那一句‘丰年留客足鸡豚’[1],忙的不可开交呢。”

杜长空走后,几位士兵抱团取暖,继续交头接耳。

“啥,啥意思啊。”士兵挠头道,“咋就没听明白呢。”

这些个世家庶子,平日里自诩名流雅士,实际上大字不认识几个。别人一展琴棋书画,他们就跟着装腔作势,学得倒是挺像,时间一长,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周围路过的将士哈哈大笑道:“这没听出来?席大人在平阳忙着杀猪呢,你去了正好拿你开刀!让你们去跟着平阳郡守一块宰猪,别连杀猪刀都提不动啊!”

“草,真他娘的晦气。还骁骑营呢,他杜长空当将军,迟早完蛋!”

“传令。所有从禁军来的人,以后入骁骑军左部。”

人群中走出了一位身形高大的副将,他身披玄铁寒鳞甲,左额角有道月牙形箭疤,双手骨节覆着细密刀茧。

他的眼神犀利,道:“认识一下,我是骁骑军左部先锋将,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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