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空位架好机子,我坐到位置上,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球场观客众多,找到视野好的空位很是废了一番功夫。该说不愧是稻实吗,明明不是什么节假日还能有这么大的关注度。
“昨晚没睡好吗?”
身旁的渡边前辈见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关切地问。
“也不是,只是早上赶路起太早了。”
太田球场距离青道太远了,比赛又是上午,出门的时候天都没亮,我们还是赶着第一班电车出发的。
“辛苦你了。”
礼貌周到的前辈不好意思地表示。
“别这样说!前辈不也一样大清早就起床了吗。”我惶恐地划手,不敢坦然接受前辈的歉意。
这位渡边前辈不太像是在尘土飞扬的棒球场上肆意生长的野球儿,看上去更适合呆在教室里坐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读一些传统文学,颇有些温文尔雅的学究气息——这让我想起了柳,和这位学长相处时总是会下意识转换到弟子心理。
前些天我找上他主动要求一起观看这场比赛,在那之前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几次对话,因此他表现的非常诧异,但也没有过多疑问,只是确认了我并不勉强,就跟我定好了碰头时间。
坐在我们前排的两个穿着稻实校服的小女生原本靠坐在一起低头刷手机,突然活过来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发出激动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鸣学长!!!!!”
“看这边啊aaaaaaa!!!”
我们下意识跟着看过去,原来是两校选手入场。
我们坐的半场靠近稻实的观赛席位,听到围栏外的叫喊声,那位万众期待的成宫投手从等候席探出个头。嚣张的浅金色短发和澄澈的蓝色眼睛即使没什么强光也显得熠熠生辉。脸上是一种模范的偶像微笑,只是太过于标准,透着不屑于掩饰的敷衍,反倒显出几分隐藏的傲慢出来。
“还是那么受欢迎呢,那位成宫前辈。”我不禁肃然起敬。
这就是所谓的明星效应吧,我们青道在这方面还是太朴素了。
“没有去牛棚热身,今天看来成宫不是先发啊。”渡边前辈收回往牛棚张望的目光。
“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说:“毕竟才是第二轮,鹈久森也不是很有名气的队伍,为了之后的比赛温存一下王牌也很正常。”
“就是可惜我们今天可能没办法确认成宫的状态了。”
“哦,也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有点惋惜地说。
无所事事地等候选手热身,旁边坐着前辈,我不好放置不管自己一个人玩手机,只能盯着前面的椅背默默发呆。
“今天来看比赛是监督拜托你的吗?”渡边前辈突然发问。
我收回涣散的思绪,下意识回道:“不,是御幸前辈。”
听到那个名字,渡边前辈似乎一顿,我暗道一声不好。
虽然不清楚理由,但那时候御幸前辈一脸有隐情的模样,我是不是不该把他供出来……
小心观察渡边前辈的表情,他见我这副样子,反倒是大方地笑了笑。
“你不用担心,只是一些小问题。”
这么说,那意思就是确实有问题了……
按耐不住好奇心,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前辈,你跟御幸前辈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
“呃…御幸前辈真的这么说了吗?”
我不自觉扣了扣手指,替某人感到一阵尴尬。
这不是完全没理解队友的意思嘛,你在干什么呀captain!!
“我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总觉得当时那场景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就只好先顺着含糊过去了。现在想想,应该要好好跟他说清楚的。”
渡边前辈忧愁地侧着身,我僵硬地梗着脖子,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
“怎、怎么说呢…前辈,抱歉。”
“所以都说了,不是需要你道歉的事啦!”
渡边前辈脾气很好地挥挥手。
“既然是这样,那跟御幸前辈拜托我过来陪你一起侦察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地偏头。
听描述,如果御幸前辈真的劝渡边前辈考虑退部的事情,还有什么必要让他负责这份工作,并且怕他一个人不方便,特地委派我从旁协助呢。
听了我的疑问,渡边前辈抬头思考一阵,又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那大概是因为,在他看来,你是能够代替他表达态度的那种关系吧。”
“啊?”
看我没懂,渡边前辈露出了一种介于看戏和同情之间的表情。
“是吗,你还不明白啊。”他轻轻喃语,又弯了眼尾笑起来,“就是信赖你的意思。”
“依我猜测,御幸应该没有对说出的那些话反悔,但也察觉到自己可能说法太直接了,怕我生气,自己又拉下不脸来道歉。他清楚你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一定会下意识替他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一种那家伙表达歉意的方式吧,虽然很别扭。”
说完,渡边前辈定下结论。
“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呢,真让人羡慕。”
……我不高兴地噘起嘴。
“也就是说,御幸前辈是在利用我咯。”
难怪那时候他一脸心虚,原来是想着算计我。
“嗯……”渡边前辈犹豫地说:“利用应该算不上吧…岛田你生气了?”
“没有!”我利落地回答。
“……”
渡边前辈不敢说话,沉默蔓延,直到广播声响起,赛场上双方队员开始列队。
“前辈没有怪罪御幸前辈真是太好了。”我垂眼看着场上穿着不同颜色棒球服的球员。
“那个人虽然偶尔会有这种搭错神经、异于常人的思考回路,但是提出的那个建议其实也是在他看来真实为前辈考虑的提议,就是方向错了。”我撇撇嘴。
“希望前辈能够不计前嫌,毕竟他也是刚刚当上队长没几个月,还没有彻底适应这个身份……”
面对我的事后挽尊,渡边前辈没忍住噗嗤一声,他咳嗽两下,声音里带着淡淡揶揄。
“结果还是替他说话了呢,怪不得御幸要让你来,还真是个心软的孩子。”
他语气轻快,我虽然脸上烧得慌,但还是松下一口气来。
看来任务是达成了……回去要好好找御幸前辈算账!
狠狠握了握拳头,观赛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我惊异地抬头,下意识看一眼积分表。
“?都第八局了才换投?”
不如说,以稻实的得分能力,居然八局才从那个鹈久森的投手手上拿到一分,现在还逼出了稻实的王牌?
果然是新队伍的磨合还不到位吗……
“从夏甲之后,这还是成宫今年秋季大赛初登场啊,该说一句感谢鹈久森吗,这下我们不算白跑一趟了。”渡边前辈说着,翻过手里的笔记本,另起一页。
“是呢。”想起之前的对话,我下意识点头。
直到这一刻为止,我和渡边前辈都没有想到,这场比赛竟然是以稻实的败北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