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万籁俱寂。“哗啦！”玻璃破碎的声音，十分刺耳。

方始渐渐握紧了双拳，“杜生，你究竟有没有良心？为什么要这么背刺我？”方始自认没有任何地方隐瞒欺骗过杜生，事情全都敞开了，说好的，说句不好听的，你情我愿，明码标价。

“良心？我当然有呀！这回咱们扯平了！”

“你明知道......”方始的眉毛紧皱，眼睛紧紧盯着对面人的眼睛，眼神复杂，充满挣扎，红血丝渐渐向眼球中央漫布，精神力就在暴动的边缘。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每次都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到底在看谁！我和他就长得那么像？！”杜生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为什么？！

一提到“长得像”方始眼睛渐红，血丝蔓延充血，深吸几口气，错开眼后才渐渐平复心情，躁动的精神力迅速平静下来，只留下太阳穴处时不时突然地跳动。从激动到冷静，复又冷漠下来。

方始眉头舒展开来，喟然道：“我什么都不要求，只让你每月一次陪我说说话而已......”

“可是我不行，我觉得不够！不够！远远不够！你们的过去我怎么知道，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叫杜生！你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你不能不管我！”

杜生歇斯底里的控诉，也终于让方始意识到自己在饮鸩止渴，害了自己也终究是害了别人。当初就不该听那个混蛋的建议，罢了。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之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你走吧，我不会再见你。”方始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栋房子，将空旷的客厅留给杜生。杜生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半点都不挽留，哪怕让他罪有应得呢？自己可是联合他的死对头，整垮了他的公司！

杜生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刚才的嚣张气焰彻底消散，只剩下无尽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惶恐，“方始，你回来！”

可惜方始早已快步走出房门，在门口坐上了悬浮车，车在黑夜中滑向远处。

方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平复精神力躁动。半响之后冷静下来的方始对着驾驶座上的管家吩咐道：“纪叔，多给杜生一些钱，跟他说是我对不起他。另外，之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头发花白的纪管家闻言应道：“少爷，您也别伤心，杜生终归是杜生，你们这本来就不对，邵成少爷也是，净出馊主意。”

方始长叹一口气，也认识到自己这次是做错了，不论是对杜生还是丛止，自己都没理。想到这里，刚刚安分没多久的精神力又躁动起来了，疼得方始“嘶”地抽了一口气。

管家见自己话说重了，连忙安慰：“少爷，您也别难过，您的精神力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这也是无奈之举，丛小少爷他，他也能理解的。当然，小少爷肯定也不希望您这样痛苦不是？”

方始叹息一声，缓了很久，犹豫几次还是问了出来，“阿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管家瞥了眼方始地脸色，斟酌开口：“丛家出了那事儿之后，谁不是躲得远远的？想查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本来线索就少，还有人刻意阻挠，时间过去也不短了......”

“继续查下去，阿止到现在还没出现，一定有其他势力在其中搀和。送我回老宅吧。”方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听了邵成那混蛋的建议，什么找个替身以解相思之苦，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幸好这才三个月，杜生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爱上自己，希望他以后也能想明白。而且精神力躁动的病症根本也没得到缓解。复又长叹一口气，方始摁亮了手机屏幕，打开相册，里面是一张单人照，照片上的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直直盯着手机摄像头，手里握着一束五颜六色的花，红的、黄的、白的、粉的，但都没有小男孩脸上的笑意绽放的灿烂，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特别可爱，头发有些长，微微卷曲，照片中的风吹得他的头发翘得很高。

“小止，你到底在哪儿啊......”，方始合上眼睛，仰起头，过去和丛止一起的日子很长，但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三岁会叫哥哥的丛止，四岁跟在他身后追着跑着的丛止，五岁画画的丛止......后来丛止搬走了，两人也没有断了联系。他本以为他们两个总有重新在一起的时候，谁能料到丛家出了大变故......

“少爷，到了。您先上去吧，我去停车。”纪叔的声音打断了方始的回忆，方始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是真的昏了头了，阿止长大了也不知是什么样子，十八岁的少年是不是吃尽了苦头？自己真的疯了才会听邵成的，想起这个出主意的，方始心头又是一阵憋闷。至于那个他无法接受的可能，方始想也不敢想。

回到老宅后，方始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正在报道精神力事件，精神力枯竭与暴动，貌似随着人们对精神力开发程度的加深而不断增多。随意看了一眼，方始拨通了邵成的通讯。

几秒钟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睡意朦胧的沙哑声音，“喂？干嘛？快说。”

“杜生，结束了。”方始将电视音量调低。

“怎么回事儿？他不合你心意？”听方始如此一说，对面瞬间精神了起来。

邵成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毕竟这馊主意是自己随便说说，杜生也是自己偶然发现的，那圆眼和酒窝真的很像丛止小时候，没成想，方始也真的同意了。

他只是不想看到好友再为一个下落不明的童年玩伴焦头烂额，甚至精神力都出现严重问题。

“他想要的我给不了。算了，上线见面说吧。”才不管现在时间已经接近零点，邵成需不需要睡觉，方始从沙发上起身，走回卧室，关上房间门。

客厅里的电视机兀自播放着。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目前，全球各地出现虚拟空间留滞问题，请各位市民短时间内切勿进入虚拟空间。留滞原因尚不明确，帝国中央已经成立调查小组，紧急解决相关问题。如有亲友进入虚拟空间出现留滞问题，请妥善保管亲友躯体，等待救援。”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虚拟仓散发着白光，方始设置好虚拟仓唤醒自己的时间，又设置了与邵成见面的地点后，躺了进去，按下启动键。

2200年，人们已经开发出脑机接口的重要个人终端，也就是虚拟仓，可以由虚拟仓进入虚拟世界，但是这个虚拟世界不同于仍在被研究的“理想国”，是较为低级、简陋的计算机生成世界，人们可以通过精神力链接，在其中以游戏的方式投射自己的形象，并进行一些活动，丰富人们的生活，延长了人们原本因为身体不得不休息的部分时间。可惜虚拟世界虽然可以承载精神力，但是不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世界，更加类似于一个高度拟真的游戏世界。

方始并没有意识到此次接入与以往有何不同，他只是觉得这次接入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但是睁开眼看清楚所处环境后，他立刻便意识到这里的不同寻常。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