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
天边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
慕晚潇便上朝去了。
落薰在睡梦中被嬷嬷们拉起来,根本就睁不开眼睛——落薰在沉鱼落雁的时候是最早起床的人,来到王爷府却成为起不了床的大懒猪。
嬷嬷们不管落薰是否睡醒,麻利地为落薰梳妆打扮。
落薰睡得晕晕乎乎的,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梳妆、如何换衣服、如何坐上马车的。等落薰稍微清醒一些些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要到达王宫了。
落薰慵懒地软着身子,摸了摸额头,打着哈欠问同坐一辆马车的傅嬷嬷:“王爷呢?”
“王爷早就上朝去了。”
“王爷上朝了?”落薰吓得清醒了一些,“王爷不是说,跟我一同进宫的吗?”
“落薰姑娘起不了床,王爷只能先行出发上朝了。老奴现在与落薰姑娘去鸾凤宫,等王爷下了朝,便会到鸾凤宫找落薰姑娘的。”
“哦……”
落薰用力呼了好几口体内的起床气,脑子总算开始清晰起来。
鸾凤宫?
那就是容妃娘娘的宫殿了。
许是王后娘娘不屑接见王爷的小小侍妾,所以让容妃娘娘代劳。也有可能是大王不想去王后娘娘的栖凤宫,所以选择了容妃娘娘的鸾凤宫。
落薰又打了一个哈欠。
马车驶入王宫。
落薰顿时间就来精神了,撩起马车帘子欲要看向窗外。傅嬷嬷提醒落薰,不能这样撩起马车帘子看窗外。为保脑袋,落薰忍住了。
马车在王宫花园前停下,她们需步行前往鸾凤宫。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参观王宫,这把落薰高兴坏了。如果不是傅嬷嬷在一旁用眼神警醒,落薰怕是要像脱缰的野马般在王宫里面驰骋了!单是这个花园,就够落薰驰骋半天了!
傅嬷嬷低声对落薰说:“这花园只是王宫其中一个小花园,王宫大大小小共有二十七个花园。”
落薰震惊不已,惊呼道:“二十七个?!”
傅嬷嬷点头说:“是的,二十七个。”
落薰震惊不减,“我原以为,王爷府已经够大的了!王宫简直比王爷府大上百倍!都快抵上整个封陵城了!”
傅嬷嬷唯恐隔墙有耳地左右看了看,更加压低声音说:“花园中牡丹芍药扶桑海棠等名花不胜枚举,各处搜罗而来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天底之下最最珍贵的名花名草,普天之下最最价值连城的珍品宝物,尽在南域王宫。”
怪不得百姓都说南域王奢靡……
落薰咬紧嘴唇,绝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走到鸾凤宫前。
傅嬷嬷着意提醒落薰注意规矩。
落薰郑重地点了点头,用力咽了一口,努力将心底上涌的惶恐与紧张往下咽……却无法自已地手心冒汗、汗流浃背。
鸾凤宫的姑姑走到落薰与傅嬷嬷面前,十分有礼地让她们进去。
落薰用力吸了一口气,跟在姑姑身后,走进鸾凤宫。
落薰目不斜视,根本不敢打量鸾凤宫的环境摆设诸如此类。
走进前殿。
忽见一名身穿藤紫华服的女子……
落薰整个人定在原地。
那就是容妃娘娘——容鸢。
以月为眉,以星为目,高翘的鼻子,带笑的朱唇仿佛含苞待放的娇花。
肤如凝脂,柔若无骨。
已是三十七八的年岁,却像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又比二十出头的女子多了千分温婉,万分风情。就连“美若天仙”都不足以形容容鸢的美。
落薰混迹青楼多年,曾经见识无数美人,却没有任何美人能与容鸢比肩。
“你是王爷的侍妾,落薰?”
容鸢的声音柔媚却不冶艳,美人果真连声音都绝美。
落薰深深地陷在容鸢的美貌之中,无法自拔。
傅嬷嬷用眼神警醒了落薰好几回,落薰却始终丢了三魂七魄似地僵在原地。
实在没有办法。
傅嬷嬷只得偷偷用力捏了两下落薰的后腰。
落薰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
“落薰给容妃娘娘请安!”唯恐容鸢怪罪,落薰嘴皮子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容妃娘娘实在是太太太太美了,简直是我这辈子见到过最最最最美的美人!因为容妃娘娘实太太太太美了,所以我才会一时失态……还望容妃娘娘恕罪!”
这些听着就是拍马屁的话,却是落薰的真心话。
落薰断定——
所有第一次看见容鸢绝世容颜的人,肯定都会如她这般震惊得语无伦次。
容鸢柔柔一笑,“起来吧。”
“谢容妃娘娘。”
落薰站起身,双脚居然在发抖。
“过来坐吧。”
容鸢仍是柔柔地笑。
栖凤宫的姑姑把落薰请到容鸢身旁的座位坐下,给落薰倒了一杯茶。
落薰僵着身子喝了一口茶,浑身感觉怪怪的。
“王爷与大王上朝去了,许是快下朝了。”容鸢主动开口说话,想要舒缓落薰的不自在。
“哦……”落薰在他人面前是话痨,此时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话匣子。
“你今年几岁了?”仍是容鸢主动化解尴尬。
“刚满十八。”
“家中都有什么人?”
“这……”落薰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没有。”
“哦……”容鸢用慈悲的目光看着落薰,“你是如何认识王爷的?”
“呃……”落薰没有细想,“算是机缘巧合吧。”
“那便是缘分使然。”
容鸢又笑了,世间万物因此失色。
落薰被容鸢的笑容迷了眼,脱口而出:“怪不得大王如此宠爱容妃娘娘……”
容鸢笑了笑,微微侧着头,仿佛在等落薰说原因。
落薰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容妃娘娘的美,是会让世间万物乃至世间所有女子都失去颜色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六宫粉黛无颜色!大王见识过容妃娘娘的美,如何还能看上世间其他女子?”
容鸢笑了。
不是因为落薰的赞美,而是因为落薰说话时候的眉飞色舞。
“大王驾到——”
落薰眉头一皱。
她认得这把阉鸡般的太监声音——是福禄。
不。
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福禄,应该是大王与王爷到了。
落薰与容鸢一同站起身,给慕晋淳请安。
慕晋淳一如落薰记忆中的温文尔雅,仿佛是一名文弱书生。
慕晋淳却似乎不认得落薰。
该不该提醒慕晋淳?
落薰犹豫地看向慕晚潇,竟发现,慕晚潇正失神地看着她。
慕晚潇离开王爷府之前,吩咐嬷嬷们一定要好好打扮落薰。
此时。
落薰穿着一身轻盈的冰蓝罗裙,如云秀发低低半挽着,画着浓淡相宜妆容的脸庞比平日精致许多。
虽然慕晚潇从未出言称赞落薰的容貌,但是,他心中一直知道落薰很美,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脱俗的美……此时,她那双灵动的璀璨星眸注视着他,将他深深地吸引住。
落薰用嘴型无声却又夸张地喊了一声“王爷”。
慕晚潇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慕晋淳将慕晚潇的失神看在眼里,取笑道:“看来,王弟果真遇上钟情的女子了。”
慕晚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落薰身边。
落薰没有听懂慕晋淳的话,暗自拉了拉慕晚潇的衣衫,用眼神询问慕晚潇:该不该提醒大王,我是他曾经夜审的烧火丫头?
慕晚潇略微摇了摇头,意思是不需要——他已经跟慕晋淳交待过了。
慕晚潇与落薰眉来眼去。
慕晋淳若无旁人地拉起容鸢的手,深情无比地看着容鸢,轻声问道:“本王今早起床,可有吵醒小花?”
容鸢嫣然一笑,很轻地摇了摇头,绝美的眼眸闪动着万种柔情,万物皆虚唯有眼前人地注视着慕晋淳。
小花?
落薰挑了挑眉,跟慕晚潇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大王喊容妃娘娘“小花”?
慕晚潇很轻地点了点头,意思是:是的。
落薰恍然大悟地瞪瞪眼,意思是:怪不得王爷说不能喊我“小花”了,原来是犯了忌讳。
慕晋淳与容鸢继续若无旁人地拉拉小手、摸摸脸,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完全舍不得稍稍移开眼眸地深深注视着对方……那般腻歪劲,根本不像是朝夕相处十多年的夫妻,反而像是一对情窦初开的小情人。
落薰看着看着,竟鸡皮疙瘩直起地打了一个寒颤。
慕晚潇扫了落薰一眼。
落薰赶紧站直身子,目不斜视,一脸严肃地装作从来没有起过鸡皮疙瘩。
慕晋淳与容鸢持续视若无人地说着腻歪无比的情话。
落薰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借口上茅房溜出了鸾凤宫。
落薰一退出鸾凤宫,就如脱缰的野马飞快跑向方才经过的花园——既然大王与容妃这般平易近人并且视若无人,她当然要捉紧时间撒撒欢了!
她张开双臂,一头扎进花园。
恣意生长的名花名草争先恐后地散发着醉人香气,大团大团的七彩蝴蝶高高低低地尽情飞舞,树上挂满硕大的果子却无人采摘、只有活泼的鸟儿在枝头唱着无忧的快乐小曲……简直就是仙境!
这般仙境,居然只是二十七个花园之中的其中一个小花园!
她走到一棵挂满金黄果子的果树下。
昂起脑袋,看着挂满一树的金黄果子……
她不禁流口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但是一看就很好吃!
嬷嬷说过,不可以采摘王宫里面的任何花果,否则就会受到责罚。
她很想知道,她要在果树下面站多久,才能等到果树掉下一个果子让她尝尝味道……她用力咽了一下不断上涌的口水。
“公主小心啊!”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落薰的垂涎三尺。
公主?
哪个公主?
落薰循声走去,走了好几步,才勉强越过层层叠叠的花草枝叶,遥遥看见两个姑娘的背影。
一个姑娘身穿淡淡的月白罗裙,双手抱着树干似乎想要爬树,一次又一次踮起的双脚却仍踩在地面,大概是想要爬树却不得其法;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姑娘在其身后喊着“小心”。
这般画面,看着有些好笑。
落薰忍不住暗笑,放轻脚步走过去。
“如果公主不小心摔了,洪儿万死难辞其咎!公主还是等洪儿去找侍卫吧!”宫女叫洪儿。
“洪儿快快去找侍卫,快!”公主吩咐洪儿去找侍卫的同时,仍在努力尝试在爬树——徒劳无功。
洪儿提起裙摆跑去找侍卫。
公主继续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爬树,终于成功把左脚踩在树干上,刚想把右脚也踩上去却整个人失去重心地往后倒……公主吓得不敢尖叫,只敢紧紧闭上眼睛等着疼痛降临。
不痛?
有人扶住了她?
公主怯生生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落薰清亮的眸子和带笑的脸。
落薰把公主扶正站好。
公主怔怔地问:“你是?”
落薰耸了耸肩,“我叫落薰,你是……”哪一个公主?
公主一脸纯真,眉眼俱笑地回答:“我是慕汐惜。”
慕汐惜,倾容与慕晋淳的女儿,年芳十六。
虽然没能完全继承倾容的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雅致的五官,清纯的气质,仿若一朵不沾半点烟火的白梨花,单纯地没有一丝丝的杂质,透明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落薰从慕汐惜的美貌之中回过神来,“原来是汐惜公主!你在这里干什么?练习爬树?”
落薰真想拉慕晚潇来看看,人家公主都练习爬树呢!由此可见,爬树是一件有益身心的事情,不该禁止的!
汐惜突然反应过来,指着树上说:“小白兔!”
小白兔?
落薰顺着慕汐惜的手指看去——
约五米高的树丫上当真缩着一只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