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家族的狩猎仪式已然告一段落，各个家族也分别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去。

万俟柒赤裸着身子站在镜子面前，她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中却有点空洞。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万俟柒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这里曾经被她用匕首捅了个对穿，为了取出她的心脏，但是万俟柒身上万俟宗的蛊符，刚刚好遮住了疤痕。

万俟柒身上的蛊符是从她的锁骨以下衍生到了她的肚脐处，充满了宗族特色，却又带着莫名的诡异感。

看了半晌，万俟柒又转身，从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腰间，那里有幻影荆棘兽留下的伤疤，她反过手摸了摸这里的伤痕，还带着隐隐的疼痛和酥痒。

本来应该是光滑如玉的背现在却多了这条难堪又无法消除的伤疤。

浴池的水滴溢出来，落在地上，水汽逐渐弥漫了整个浴室，朦胧了镜面。万俟柒只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

她伸出手，抹开了镜子的水雾，漏出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而后，水雾再次遮住了整个镜面。

——

黑佘苑。

万俟柒坐在花园中的吊椅上，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精心培养，现在花园之中的蓝色玫瑰开得娇艳欲滴。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她的衣摆，漏出了万俟柒的脚裸，而后又被纱裙隐隐遮住。

万俟柒摆弄着手上的剪刀，之前学过的插花技术，终于派上了用场。

佘寻一回到黑佘苑，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他疲惫的精神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盯着万俟柒的侧脸微微出神。

等到万俟柒将玫瑰好好地插在了花瓶之中，转过来看向了佘寻。

佘寻这时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这几天，他细细观察过，万俟柒似乎真的一直都处于一种心绪低落之中，刚刚是难得地看起来心情好了点。

最开始他问过万俟柒，败在了她复杂的眼神之下，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直到他花了大代价，才从佘雨霖那里得到了只言片语。

他并不知道原来，荆棘兽的荆棘竟然在万俟柒身上留下了疤痕。若是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定然是用尽全力，也不让荆棘碰到她半分。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佘寻只能想办法补救。

“你不要吗？”万俟柒皱着眉头，她捧着花瓶的手都要酸了，可是佘寻好像是在发呆。

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有点久了，他微微垂下头，看向万俟柒，接过了她手上的花瓶，认真转来转去地看了看，说道：“好看的。”

万俟柒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下一秒，又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打算离开。

自从狩猎仪式后，她就很少和佘寻单独地待在一起，她还没有想好，也没有犹豫好，所以万俟柒暂时地选择了逃避。

“等等。”佘寻伸手拉住了万俟柒的胳膊，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万俟柒眨了眨眼睛，虽然心里慌乱了一瞬间，但也在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

——

万俟柒跟着佘寻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大多数是万俟柒的课业或者闲的无聊的作品，也有少许佘寻很早以前的东西。

“为什么要来这里谈事情？”万俟柒有些困惑，她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张掉落的画纸，上面的画并不是自己的，但是笔迹一看还很新鲜，应该是佘寻近日画的。

是一朵蓝色的玫瑰。

他就怎么喜欢蓝色的玫瑰吗？万俟柒心中闪过一丝困惑，手指也慢慢地划过了纸上的笔迹。

佘寻拿起了画板上的纸递给了万俟柒，解释道：“因为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万俟柒微微一挑眉，接过了画，这一幅一看就是很多次练笔后，佘寻最满意，也是觉得最完美的一张。

“很好看。”万俟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先赞美道。

佘寻仔细地盯着万俟柒的神色，问道：“若是这朵花出现在你身上，你也会喜欢吗？”他的目光认真，并不是玩笑话。

“......”万俟柒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

确认了万俟柒顶多了只是有点意外，并没有其他的反感意味，佘寻接着说：“我从佘雨霖那里知道了，你因为荆棘留下的疤痕而一直不开心。”

像是有些自责，他的语气有些低沉：“这个疤痕是因为我，自然应该由我来解决。”

“你的责任心一直都那么强吗？”万俟柒忽然带着笑意问道。

佘寻并没有回话，他责任心强？说出来都有点让人发笑，家族的家主只会以利益为前提，所以，这只会是他的私心。

万俟柒很少会拒绝佘寻，所以这次她也并没有拒绝。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很早之前，佘雨霖给的露背的衣服，虽然已经在家族生活了很久了，这里的风气开放，但是万俟柒还是更多的受到宗族习惯的影响。

她看着镜中穿着修身长裙的自己。

确实是一个不一样的体验，或许自己应该变一种风格？万俟柒感叹道。

视线转而落在了身后腰间丑陋的疤痕处，万俟柒的神色暗了暗。

佘寻安静地坐在后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万俟柒对着镜子欣赏她自己，并没有出声打断，但是目光还是落在了疤痕处。

那天的情况太过于紧急，他也不知道这疤痕到底有多重，今日再看到，佘寻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泡进了酸水中浸了再浸。

发现万俟柒自己也在看那个疤痕，佘寻慢慢走上前捻起万俟柒垂在一边的发丝，安抚道：“很快，就不会有这个了。”

“以前我总当疤痕是身上的勋章，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也不全是对的。”佘寻一边说，一边示意万俟柒趴下来。

万俟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然而，当佘寻的指尖轻轻触碰那道疤痕时，她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万俟柒没有忍住，试图藏起来脸不让佘寻察觉出变化，但是耳尖还是染上了夕阳的预热，她低声说道：“我不怕疼的，请吧。”

佘寻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他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支细长的针管，那是他提前准备好的纹身工具。

针尖在万俟柒的腰间轻轻刺下，一丝微弱的疼痛传来，可她却觉得那疼痛仿佛被某种温柔的异力包裹着，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佘寻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疤痕上，手中的针管在她的皮肤上游走，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一朵蓝色玫瑰的轮廓。

蓝色的玫瑰在她的腰间逐渐成形，花瓣细腻而精致，巧妙地将之前的疤痕隐藏在一朵花的绽放之中。

万俟柒的额头还是冒出了点薄汗，感受到似乎已经结束了，她微微喘了喘气，目光看向了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佘寻。

“我很好奇，你之前，也纹过吗？为什么如此熟练？”虽然只有一小会儿时间，但是万俟柒还是察觉到了，佘寻的熟练程度。

佘寻拉开了自己衣服的领口，在他心口处的地方，赫然也有了一朵蓝色玫瑰。

“你.....”万俟柒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她的指尖轻轻按在了佘寻的心口处，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心跳的频率。

“身上这么多地方，为什么偏偏要纹在心口这个地方！”万俟柒的语气有点生气，眼眶却有些微微发热。

她了解人体构造，心口这个地方的皮肤细腻又薄，对疼痛感的感受不比其他地方差，甚至可以说更敏感。

“只有这样，我才知道到底是何种疼痛，也才好把握。”佘寻并没有说，给万俟柒看的这个，是最后一版。

在这之前，佘寻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心口处纹下玫瑰，总是不满意，用秘术将其恢复，又再来。

能陪她疼，是他的私心。

“为什么？”万俟柒有些茫然地问出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她微微垂下眼眸，似乎在努力整理着纷乱的思绪。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像是从心底深处不经意间溜出的呢喃。

佘寻抬头看向万俟柒的眼睛，有些困惑：“什么为什么？”

万俟柒不偏不倚地和他对视，她看见，此刻，他的眼中全是她，也只有她。

在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佘寻的时候，万俟柒心中虽然茫然，没有人教过自己如何去爱人，但是自己可以学的，她也很愿意努力学。

但是在察觉到佘寻对自己的好感的时候，她却陷入了慌乱和自责，她不明白，她该如何回应？她该如何负责？

如果只是自己喜欢的话，她大可以守护着佘寻，她可以倾尽自己的所有去辅佐他。

但是现在，万俟柒已经有了答案。她从来都不是犹豫不决的人，也从不畏惧未知的未来。

若是他也喜欢她，她愿意用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去回应这份喜欢。

多一分犹豫，都可能伤害到一颗诚挚的心，而她，舍不得。

万俟柒抬起手，这是她第一次触碰佘寻的脸，她微微一笑，笑容灿烂而明媚，艳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

她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放松，轻声说道：“我是说，真是太好了，我很喜欢。”

喜欢这朵属于我的蓝色玫瑰。